《霸王别姬》:25年了,他们依旧是我们心中的一声叹息

本周推荐影片:《霸王别姬》

电影简介:段小楼与程蝶衣是一对打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两人一个演生,一个饰旦,一向配合天衣无缝,尤其一出《霸王别姬》,更是誉满京城,为此两人约定合演一辈子《霸王别姬》。但两人对戏剧与人生关系的理解有本质不同,段小楼深知戏非人生,程蝶衣则是人戏不分。 段小楼在认为该成家立业之时迎娶了名妓菊仙,致使程蝶衣认定菊仙是可耻的第三者,使段小楼做了叛徒,自此,三人围绕一出《霸王别姬》生出的爱恨情仇战开始随着时代风云的变迁不断升级,终酿成悲剧。


1  我本是女娇娥

小豆子本是男孩,却因为长相清丽,被要求扮女相,唱旦角。在人前表演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唱出“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词,却被关师傅打得半死,骂着不中用。

此时的他,认定自己是男儿郎,怎么也唱不出“女娇娥”的词。

面对师傅的疾言厉色和责罚,在小石头的帮忙下,最终唱出了“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的词。

这一转变,对其一生有着莫大的影响。

小豆子的娘是妓女,从小将小豆子养在堂子里,身边尽是胭脂柳色,可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个男儿郎。

学习唱戏好一段时间,虽被当做女娇娥来训练,可他依然认定自己就是男儿郎。

可当所有人都认定他就是女娇娥,他反抗无效之后,便认定自己确实是女娇娥。

自此兰花指理鬓,整襟、提鞋、穿针、引线......学的越来越好,身段越来越妖娆婀娜。

被人欺负了,他不知应该回击,而是躲在小石头身后叫着“师哥”;看到女娃娃,便心生怜悯,泪花乱转,活脱脱一副女儿相。

唱完《霸王别姬》就再也出不了戏了,只把小石头当霸王,自己当虞姬。

他再也走不出女娇娥的圈了。乃至成名后,改名叫“程蝶衣”,还是一个女娇娥的名字。

乃至段小楼出了戏,喜欢上菊仙,娶她为妻,可程蝶衣依然出不了戏,想和段小楼唱一辈子的《霸王别姬》。

菊仙上吊自杀后,蝶衣明白自己不是小楼的虞姬,菊仙才是,万念俱灰之下,也拔剑自刎。

《霸王别姬》,项羽别虞姬,小楼别菊仙,小楼别蝶衣,如同这出戏一样,都是离别。

自唱了“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的戏后,蝶衣再也意识不到自己本就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本质。

入了戏却出不了戏,生生将自己当成虞姬,将段小楼当成霸王。虞姬想与霸王生生世世,蝶衣也想与小楼生生世世。

若是蝶衣出了戏,一切又会不同。真是时也,命也!


2  三个自杀者

想说说三个自杀者。

一、小癞子

他自杀那年,也不过是个孩子。

他是众师兄弟中最咋呼的一个,自称“朕”,喜欢吹牛,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样的人,多是外强中干的。越是虚张声势,越显出心里的虚来。

其实他怕,怕练功,怕挨打,怕挨饿,怕得不得了。这样的日子,黑暗到让人看不到尽头。于是他常常逃跑,但是被抓回来的后果又是被打得满地爬。

最后那次逃跑,他和小豆子看到了成名后的角儿如何受万人拥簇,如何在台上闪闪发光。再想想到自己现时的境地,忍不住痛哭出声。

原来当角儿这么好啊,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儿啊,那得挨多少打啊?

受到了希望的刺激,他和小豆子终于决定回去。

可是,耳听着“噼啪”皮肉抽打的声音,眼见着刑场一般的戏班小院,一瞬间又回到噩梦般的现实。也让他忽然意识到,那个成角儿的梦太遥远了,远到似乎永远也抵达不了。

那还有什么盼头呢?于是选择彻底逃走,逃离这个世界。

让绝望的人感受到希望,却永远只可远观,这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癞子之死,是无望之死。

二、菊仙

“你跳,我接着。”

对女人来说,这句话的魔力,不下于那句“you jump,I jump”。

于是风月老手菊仙也沦陷了。

自始至终,他对段小楼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跟你一辈子。

他是她的男人,所以万事她都以他为重。为了救他,她能忍受程蝶衣的羞辱;看他受欺负了,她也总是冲上前去助拳相帮,不管自己力量多么微小。

她美丽、聪明,又果敢大气。她的好,只为他。只要他好,她就好。

所以,当她听到那句“我不爱她”时,眼中的火焰就慢慢熄灭了。

失去唯一希望后,无外乎两个选择,要么心如死灰,要么涅槃重生。

很遗憾,她选择了前者。

她本应是一个女中豪杰式的人物,却甘愿做小女子。她把一个男人当成唯一,却忽略了自己,这才是她的悲剧之源。

菊仙之死,是失去希望之死。

三、程蝶衣

可以说,蝶衣的经历跟小癞子和菊仙都相似。

他小时候在戏班受过一样的苦,甚至除了身体上的痛,还有心理上的折磨。他演旦角,就得要把自己当女人。那句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我本是女娇娥”让他吃尽苦头,差点被打废。

可最后他挺过来了。除了心中燃起的对成角儿的渴望,还因为有师哥在身旁。

小石头段小楼对他一直都是温暖明灯般的存在。最开始或许更像是填补母亲不在的情感缺失,但随着虞姬和霸王的戏唱了一遍又唱,他入戏越来越深,这种感情渐渐开始变味,变得更深沉,更不可取代。

段小楼也是他的生的希望。

但跟菊仙不同,同样是面对爱人的背弃,蝶衣却有不同的选择。他选择反抗。当面翻脸也好,自暴自弃也罢,他都要活着。因为他知道,师哥或许不爱他,但霸王却不会不要虞姬。

是的,他早已疯魔,他就是虞姬。这已是他最后的执着。

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师哥笑着念出他当年念错那句“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时,他终于醒了。

是啊,我本男儿身,又怎可能是虞姬?

可若不是虞姬,那我又是谁?

此生是梦,不如归去。那就让我像虞姬一样,自刎于爱人面前吧。至少这一瞬间,我是虞姬。

蝶衣之死,是幻灭之死。


3  我自将心照明月

程蝶衣爱段小楼吗?

或许爱吧。从小楼扔给蝶衣一床被子开始,我相信,小楼在蝶衣心里就已经不再简单。

只是,年少时的蝶衣对小楼的应该并不是爱。他只是在孤独又难熬的戏班子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一个填补了被母亲抛却后的心里空白的人,一个可以信赖仰望的人罢了。

转变发生在小楼用烟头烫伤他的嘴的那一刻。

那一刻的举动,虽然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成分,但我想,小楼更多的只是为了救蝶衣,让他不至于后来被师父打死。

却不想,就是这一个举动,让他彻底将蝶衣推入了戏里。从此人在戏中,再也没有出来。

虞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虞姬,她也是在嫁给项羽之后,才成了一代英雄的红颜知己。

正如蝶衣一开始也不是蝶衣,是在小楼将他推入戏中后,他才成了蝶衣,成了只愿和小楼扮的霸王一起唱《霸王别姬》的戏疯子。

也可以说,蝶衣这一生戏剧的成就,都是依附在小楼的成全之上的。小楼的保全,小楼的信赖,小楼的霸王,都是他能成为后来的“程蝶衣”所必须的,少了哪一样,他都不会是他。

所以,程蝶衣的“虞姬”,只能为段小楼的“霸王”去唱、去死。这是刻进他生命里的意识,他也应该从未想过会与不是小楼的人共唱《霸王别姬》。

所以,蝶衣才会在小楼要娶妻之时,反应的那么强烈,那么堕落。在我看来,这并不一定是爱人被抢走的疯魔,但一定是被人生生剐去皮肉的痛苦——那个一直成全自己“虞姬”梦的人就这么被人夺走,那以后的自己还将如何成活。

如同之后的许多年里,小楼在蝶衣的戏剧生命里的每一次进出,都伴随着蝶衣人生的起落沉浮。

他对他的感情太过于复杂,以至于他只能让自己活在戏里,才能活得轻松自如一些。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或许蝶衣也未必是真的爱小楼。只是虞姬一直爱着霸王罢了。

那么,小楼爱蝶衣吗?

或许也是爱的。只是他的爱就单纯太多了——兄弟之爱——除了不能共享老婆,其它的,他都愿意为了蝶衣而拼命。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爱才太过于不对等,以至于最后将彼此伤的体无完肤。

蝶衣最后的自刎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师父很早就说过:人得自己成全自己。可蝶衣的一生都在靠着别人才得以成全,所以他的一生才会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当你爱一个人、爱一件事太过于深刻,纠缠得太过于痛苦时,唯有一死,才能成全了自己。

就像虞姬。就像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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