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见闻实录——主动放弃治疗的姑娘

都说久病成医,我久病未成医,却因频繁出入医院病房而见到听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喜剧。

医院是最能考验情感,考验人性的地方,此话不假,多少父子,夫妻,在这里分了道,扬了镖!

有一个与我同龄叫丽丽的女孩,与我先后入住某医院血液科,前后脚骨髓穿刺等待结果。等待医院检验结果这件事,就如同犯人等待审判,或监禁,或死刑,或释放,生死全在一张纸,对心情的煎熬一样一样的。

每天我们无所是事,闲得发慌,心里却忐忑不安,只能聊天,互相安慰,病友之间,因为病情,因为恐惧,因为孤独,是很容易建立感情的,类似于知己,对方能懂你的痛,懂你的伤,懂你的无助,懂你的恐慌。这是健康人理解不了的。比如我和丽丽,虽然分别有家人劝慰我们,但是,他们谁能理解一个站在生死边缘的人的心理?谁能理解他的无助?谁又能理解他的孤独?

等到结果出来,我们已经互相熟悉,她是白血病m2m4型,非常棘手的一种,我的情况能稍微轻点。我那种狂喜,掩都掩不住,她貌似平静的恭喜我,我却知道,她心里该是翻江倒海的。

我们开始了不同的治疗方法。我口服一种价格昂贵的特效药,她的方案是先化疗,再移植,费用超出我们工薪阶层的能力。

而她拒绝接受医生的方案,她说:我这病就是个无底洞,这几十万砸进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就算移植能成功,也得欠一大笔债,姐,你说我怎么还?我拖着这样的身体还能干什么?只能依靠别人活着。如果不成功,我爸妈卖房卖地的钱打了水漂,他们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人财两空啊!她说得理智,可每次听到别人说有什么偏方的时候,她总是两眼放光,那种求生的欲望,让人不忍直视。他的父母想来也明白其中利害,也觉得女儿说的有理。

每次有亲人来看望她,她总是一本正经的叮嘱舅舅和阿姨们以后要多照顾她的妈妈,她告诉叔叔家的堂弟:我爸将来就指望你啦!他们有房子,还有点退休金,不会太拖累你们!

我们住了一阵子医院,我该出院了,她也签了放弃治疗方案的知情同意书出院了。

一年内,我去医院复查,又遇过丽丽几次,只是一次不如一次,输血间隔越来越小,最后一次见她,她已不太能说话,口腔长满了水泡,吞咽费力,喝水都有些困难,她的爸爸说,丽丽老念叨我。我问:告诉你的医生去看了吗?她爸爸说她去看了,可是她老是高烧不退,医生也束手无策。她在床上躺着,被子下的身体扁扁的,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虚弱无力,只能点头摇头,我向她推荐网上众筹平台,希望她能试一下,也多一丝希望,可是这个自尊的姑娘,只是轻轻点点头说好的,姐,我试试。

那一次分别之后,我虽然依然频繁进出医院,却再也没见过她,我向常住院的老病友打听她,没人再见过她,我向医生打听她,医生也说她很久没来过医院了。我翻看她的微信,她的朋友圈定格在两年前,没有更新,时间在我们第一次相遇前几天。两年来,我想给她发个信息,又不敢,总在心里幻想着:也许走在哪条街道上,商场里,会碰见一个细高挑,大眼睛,面庞白皙的姑娘,跳到我面前说:嗨,姐姐,我是丽丽!你还记得我吗!

只是从未遇到!

丽丽或许被生活一刀砍了头,而我这样的幸存者,貌似幸运,每天高昂的药费,嗷嗷待哺的孩子,年事日高的父母,工作的压力,经济的压力,都成了钝刀子,每天不停的锯脖子,什么时候断了什么时候结束,谁比谁幸运,谁又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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