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独自走在清冷的街上。
各种车子塞了一路,静止的灯光在朦胧
又是这样凄凄惨惨的天气,真让人压迫,一刻也不敢放松。他一边不安的思考,一边缓步走着。
他感到手脚冰凉。十一月了,“寻找新星漫画家”大赛终止日期是十二
大越回到家,换了鞋子,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桌前。
桌子上放着一袋水果——那种很小、
“苹果要是有思想,它该如何看待自己在同类中的卑微的位置呢?或许,它是乐观的!”
大越阴沉着脸,洗好一个苹果塞进嘴里。
苹果袋子跟前放着电视遥控。
“有多久没看电视了?”他仔细回想着,可脑袋一片空白,除了父母亲人那种根深蒂固埋在心里的回忆,其它一无所知,好像脑海里起了一片浓雾,把什么无关紧要的却很荒唐的东西遮住了。
他再也不看遥控器,而是掏出了手机。
他去了上次去过的甜品家门外,借着甜品店的wifi偷摸着下了一段上一届
视频只有25分钟,介绍了全国前三强的评委投票结果,第一名是一个体格瘦弱的男生,看起来很文艺,他的作品清新阳光,传递正能量。
最后大越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漫画家上前给第一名颁奖。舞台上动情的背景音乐,粉丝的鲜花,偶像颁发的奖杯……这就是大越的梦想。
大越感觉脑袋紧绷,头皮
不时脸涨的通红,他放下手机,拍拍发烫的脸又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几遍。
他留意起得奖者与落榜者的表情。
“那么多粉丝,还有著名的漫画评委!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样说!”大越
“胜利者总是这样,感谢大赛的举办方给我们提供奋斗梦想的平台,感谢评委的教导,感谢粉丝的支持,还要感谢一直陪伴着我的亲朋好友们……。
那两夜,他失眠了。
“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一次比赛而失眠呢?是对自己过分的满意?还是怕错过那十五万元的奖金呢?什么时候起我也在乎起金钱了?不!不是我在乎,我是替我的父母在乎。”
母亲上次声色俱厉的呵斥过他
“否则给你撕完!”这句话像回音一样在大越空白的脑海里荡
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他一再提醒并逼迫自己:
大越开始研究参赛者的作品,平时总
虽然名义上是征选“漫画”,但此次大赛也分了组别,海选阶段,题材自由,任意发挥。
大越和母亲住在一间30平方的小出租屋子里,父亲在锁车的小房子搭了处简陋的地铺。
在某个寒冷的夜晚,
母亲臃肿的身子发出呼呼的声音。大越借着窗外
大越想来根烟,他知道
“大越!你干什么?”母亲翻身时看到衣着单薄
“睡不着!”大越想撒谎但他编不出理由。
“天天什么也不做,只上个班而已,脑袋在想些什么?书呆子!变成精神病了!”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
大越缄口不言,母亲对自己失眠这种事异常重视,但就大越看来,这不是一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诗意吗?虽然此时他并非因
“孤独寂静的世界里,竟然会有这样名利的东西来搅扰,真是不可原谅的卑鄙想法,我一心想赢得比赛得到那十五元奖金是为了赢得父母的认可,是为了见证自己长达十年努力的结果,还是为了摆脱现有的平庸暗淡的生活。然而,无论怎样,为了那笔奖金就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真是太愚昧!太悲哀了!”
他回到床上,埋在被窝里,再次看了几遍视频,然后惶恐地
“你为什么不画画?”大越问自己。
醒来后,大越再次坐在书桌旁。
记忆还在那迷迷糊糊的梦境里遨游。他定了定神,从桌子里拿出一本画册,翻到熟悉的那页,蒙克的《呐喊》赫然映入眼帘。
如果说曾经十八岁的三毛将偶像毕加索视作自己此生的爱人的话,那么大越对于蒙克一定过之而不及(撇开性别来讲)。
高中学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时
“站在孤单的洪流里,恐惧如幽灵缠身!”他每看到这幅画就会想到这句话。
画中虚无缥缈的人,桥栏,孤舟,以及泛滥的洪流,被意识搅动着的彩霞,灯塔,瞬间被主人公的崩溃的精神瓦解了。
大越合上书,拿着笔想象着自己应该画些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孤寂,躁动,不安。
看了大赛的视频一直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朋友亲人述说。
大越以为这种自我安慰的方法可以平复内心,但是脑子里却
被荣耀和金钱迷惑的心快把大越折腾窒息了!整日里在幻想和高度紧张的疲劳
这个世界还有人真正的理解梵高和蒙克吗?他常常自以为是的想。
这样惶惶过了一周,
大越从未体会到孤独是如此的重要!
曾经,他是职业孤独者,再也没有比他更孤独的人了。
少言寡语的大越在工作中不善言谈,与父母关系极为疏远。
他喜欢孤独,并认为
十一月快完了,大越庆幸自己在精神上没有什么过分商业化、
十二月十八号以后,大越觉得自己飘在无垠的大海上,浓雾中的灯塔越来越远!他常常感觉
大越最近没画什么“大作”,没有灵感,没有题材,没有自信!他快把自己憋疯了,要么做普通的粗俗画家,要么做自己的“蒙克”。肯定做后者啦!但为什么总是做不到?线条,颜料……什么的都令人心烦。
“也许我应该找个女朋友,画一幅裸体像!”大越有时候这样自嘲,“但画裸体像的画家那么多,要是画不好不是东施效颦么?不过也得看女友的胸够不够坚挺呢!但是画裸体像重点并不在于身体的丰腴白皙吧!难道下垂的胸在画像中是一种缺陷吗?要是画一幅有故事的裸体像又该另当别论了吧,比如《法庭上的芙丽涅》不是也很著名吗!让·莱昂·热罗姆的灵感来自一个历史的传说故事,或许我也可以去找些民间故事呢,中国不是还有《贵妃醉酒》吗?”
“梦想就是梦想,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刻意去找灵感,找故事下笔呢?根本毫无意义,是为了出名才这样想!”大越清晰的解读到自己的内心,表现的很反感。
“如果不是参加这次大赛,我也不会知道孤独对于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大越一边吃早餐,一边思考着,“没有孤独就会沉迷在名利的幻想中,与大众一起娱乐,忘掉原本执着于艺术的梦想,那样的生活与我背道而驰!”
冬季的天气,窗户上蒙了一层霜,大越呼出一口白气。大赛那边还没传来消息。母亲对他的冷漠愈发厉害,因为他不声不响辞掉了工作。
大越猜测自己落榜了,如果现在大赛那边传来消息说:恭喜你,大越,成功入选!他会不会高兴的像范进中举那般疯了。“我会为了十五万而糊涂的兴奋的发疯吗?要不是那些人(父母)天天逼我!”
关了自己十几天后,大越终于出门了。
走在这样凄清的街上,瞬间有一种生命是多余存在的错觉。这里的生命指的是自己
他经常想着死,如果一个人,对一切丧失兴趣
想到此处,他恍然大悟:原来为了梦想已经付出
荷塘里的荷花只剩下孤零零的枝条。
去年午后的黄昏,他独自坐在塘边的石头上,橘黄的残阳铺在枝叶衰败的荷塘里,没有“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美感,只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落寞。
儿时学过《王冕学画》,王冕一边放羊一边画荷花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他知道是谁的电话,没有接
母亲在屋子里收干衣服,大越默不作声进屋。
“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你爸爸决定今晚请别人出来吃顿饭。”
“我不要……”大越不耐烦的说。
“见个面而已啊!”母亲笑的时候,脸颊泛光。
“既然你们决定了就自己定夺吧!”大越趴在桌子上。
“你要怎么样?工作也不做,恋爱也不谈,你要怎样?大越,你没用了!成废人了!知不知道?”母亲吼叫一通,甩门出去了。
怎么就不能好好沟通呢?是不是我亲妈啊?大越苦笑着拿出纸笔。
大越画到一半便被父亲叫了出去。
去饭店吃了两口就回来了。
夜色如潮,对面的
空荡的房间,寂寞像一条腐烂
他莫名想起自己辞职那天。
大越在无名的小餐馆里跑外卖。风里来雨里去,工作辛苦,这没什么,为了钱,他能忍,为了不受父母的责备,他必须忍。虽然在这里——一个让人容易忘记梦想的地方。
那还是个
“喂!这钱怎么弄湿了?”老板娘在后面喊。
饭店所有人都怕她,据说离开这里的百分之九十的服务员是被老板娘气走的。
全身湿透的大越压根没空搭理她,
“我说话你他妈没听见?”老板娘很快冲上来挡在大越
“我都淋湿了,钱能不湿吗!”大越对疯女人的愤怒习以为常。
“这是什么解释!做错了事还有理了!
“我有什么错?”大越认真的看着女人的脸,怒目而视。
“自己把钱弄干了再给我!”女人把钱塞到大越手里,回到
大越愣了
老板娘的当时的表情,大越现在都记忆尤深,但庆幸都已经过去了。明年再也不要给别人打工了。但
母亲见大越在床上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躺下,问了一句:“怎么了?又睡不着。”
“没什么!”
母亲埋怨了他两句,睡去了
大越裹着被子靠在墙上,昂头看见孤独的子夜星在天之一隅闪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