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量》


         小时候,我胆子是极大的。晚上走夜路,玩蛇,爬树。我知道我的无知,所以什么也不怕,晚上走夜路睁眼看一下再闭上眼睛走一段,边走边睡,什么也不想,老家经常能见到蛇,或大或小,绿色的,黄色的,花的,黄色夹杂着红色图案的,黑色图案的,都有。那些蛇大部分都是无毒的,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感觉,因为哥哥弟弟们都玩蛇,我也玩。一次捉住一条小绿蛇,把它缠到手腕上,装到瓶子里,放到空地上让它跑,我们几个小孩子围追堵截,小蛇游得非常快,爬过的土地面上会留下蜿蜒曲折的痕迹,我们用胳膊模仿小蛇爬行,也会留下相近的痕迹,我们乐此不疲,把小蛇放地上一会儿又捉起来,小蛇身上凉凉滑滑的,好玩极了。最后一次将小蛇放到地上的时候,不防备小蛇找到了一个小洞,它马上钻入洞里,我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小蛇的尾巴,哥哥弟弟们在旁边给我加油,要我抓紧别松开,我弯腰拉着小蛇的尾巴尖,弟弟在后边拉着我,我们跟拔萝卜似的。小蛇拼命用力向前想挣脱我,我用劲拽着它的尾巴不松手,砰地一声,小蛇的尾巴短成两截,它摆脱我的掌控,逃之夭夭了。爬树我也能爬得极高,坐在高大的树杈上,享受着夏日的凉风习习。我最爱爬的一棵树,就是对门国建家的大柳树,国建是我小学同学,那时候他们的房子还没有盖起来,只是一个荒园,这园子边生有一棵巨大的柳树紧邻大路,这条大路贯穿村子南北,往南能看到十字街南国建家的老院,他父亲没事时候就站在他家院门口的这条大路上往北观望,只要是看到我们小孩子都爬到了树上,就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来,把我们都撵下去。因为我们在柳树上,不光是坐着,还折许多柳树枝条,拧mi mi,拧着,吹着,心里美得很,虽然这mi mi只能吹出一个音调,那也觉得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仿佛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乐曲。折下的树枝还能编一个花环带在头上,这花环即使只有绿叶没有花,依然能得到我们所有人的喜爱。正当陶醉其中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一声:“国建他爸来了。”我们就迅速从树上秃噜下来,一溜烟儿跑了。也有太过专心享受在树上的美妙时光,突然一声大喝:“又费力哩你们,都给我下来,看我不打你们。”不知何时国建他爸已经到了树下,正双手叉腰吆喝我们,赶忙灰溜溜下来,讪讪地离开了。其实国建他爸从没有真正地严厉批评或者呵斥我们,更不会打,却总是吓唬着,也是担心我们从树上摔下来。心里也想着不去爬树了吧,可大柳树就在那里,看到就心里痒痒,那柔嫩的枝条随风摇摆,像是一直在向我们招手,上来玩吧。就一次又一次爬上那高高的树杈,跟国建他爸打游击。如果国建他爸不阻拦,估计我们能将够得到的树枝折得差不多了吧,也正是由于他的监视,我们又多了一分偷偷摸摸的快乐,有点恐惧,又有点刺激,紧张而又快乐的心情更加促进我们往大柳树上攀爬,并努力爬得更高。

        小时候我也有害怕的事情,害怕哑巴咿咿呀呀的说话声,还害怕看到一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一次快八月十五随奶奶出去借锅盔模子,从村子里一个一个狭长的胡同里经过,那条胡同地势很高,像是在一个高高的土岗上面,胡同口是陡坡,我们爬上坡,走在那个窄窄的胡同里,两边是各家的院门口,那时候还是小门小院,家里孩子多人口也稠密,那胡同也闲得很紧吧很瘦长,不像现在村里的高门大院,现在房大门高马路宽,人口却稀少了。经过每一家的门口我都或左或右扭头往里面张望一下,扫一眼看看,每一家的景致都各不相同,有的能看到一棵枣树,有的是一面影壁墙,有的是能看到几盆花,有的是能看到里面前边的锄头爬犁,有的是能看到三只鸡或者两只鹅。当走到一个两边是青砖垒成的门垛的小院门口,我依旧往里面张望,刚瞄了一眼,我就心惊肉跳,看到一个可怕的眼神,说不上是凶恶还是怪异,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太太,竟然剪着个四边齐的娃娃头,坐在一个用高粱叶子编成的蒲团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样子她不会走路。我的心狂跳不止,再也不敢看了,匆忙小跑着跟上奶奶。到了家,我给奶奶描述那可怕的一幕,奶奶说,那是凤银家哩,她是个瘫子,不能走路,常年在那儿坐着,可能精神也有点不大正常了吧。我就把这个可怕的场景描述给了我的三弟和妹妹以及其它小伙伴。后来我们结伴又故意去打从那个门口经过,依然是看着恐怖,我们所有人和她的眼神对视过之后无不心生胆怯,这次她不但眼神怪异,还发出了怪叫声,我们吓得抱头鼠窜。之后再有必须从那里经过的时候,我就快到她家门口时候停一下,然后猛底跳过门口,不往里面看,并且通常先跳过去的那个人站在门口另一边,鼓励后边这个要跳过来的人,说,别怕,跳吧,不要往里面看。如果是两个人跳过去就算了,假如人多,或者超过三个,就能听到里面的怪叫声,估计里面的那个人每时每刻都注视在门口的动静。那几乎让我吓破了胆。

         我无意中还发现父亲怕蛇,并且怕极了 ,一次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条蛇,父亲突然看到后竟然脚步踉跄了一下,惊慌不止,用一个长长的竹竿将蛇挑起扔到了北地的大坑里了。我是长女,我小的时候父亲正当壮年,年轻力壮的父亲都那么怕蛇,我想着蛇一定是可怕的。并且我还发现父亲有个弱点,就是不能吃生盐巴,过去家里的实用盐都是大颗粒的,如果做凉拌菜有盐粒没有完全融化,父亲吃到就要呕吐不止。连强大的父亲都不是全能的,我一个小女孩就更弱小了,我心里这么想着。上了小学,再看到蛇,有同学们就说,看着吧,那蛇只要一翻白肚,就是在数我们的头发有多少根,晚上就会来找,我听了慌忙将头发挠乱揉成一团,让那蛇数不清楚。这又增加了我一丝恐惧,后来看过一部电影《森林巨蟒》让我越来越怕蛇,现在连看也不几乎不敢。小女儿玩那个蛇的仿真玩具,我都要求离我远一点,但是也不肯表现的太害怕,担心会影响到她。她看动物世界,已经蟒蛇的记录片,我都躲开。

        长大后,大概到二十岁左右,我害怕那种长相凶狠或者凶恶的男性,或者说话粗俗下流的,或者是看上去不像好人的。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以后,内心越来越强大,也明白了人性本善,环境决定向善还是向恶。与人为善,也不再对人恐惧。

       无知者无畏!

        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圣经》传道书1章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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