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河流及烦恼

我搬进新房子的那天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借乔迁之名。实际上是向他倾诉我的烦恼,想从他那里要一个答案。

可是烦恼这种东西很玄妙,同一件事情在一些人眼里看来无足轻重,可是在某些人的世界中却是无法避免且一定要求个解决之道。很不幸,那天晚上就陷入了这样的局面。

朋友是个成熟的人,觉得我的烦恼太幼稚,他告诉我,时间会帮我解决这些小事,可是我不甘心。时间的确能解决所有事情,但是用它来解决是一种逃避,我一定要用极端的手段去解决它,才能显得我有血有肉特立独行。我本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可是固执起来也是倔强的可怕,所以他没能说服我,我决定当晚就采用极端的措施去解决我的烦恼。

看似干脆利落的决定其实都会伴随着很强的副作用。回家之后,用着不熟悉的热水器洗澡,躺在不熟悉的软绵绵的床上,耳朵里是窗外高架上,汽车飞驰的呼啸声,以及轮胎压过水泥地面的声音。

身心俱疲,但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高架上的声音一直往耳朵里钻,和烦恼搅拌在一起,就像高架上的车轮,在我的脑袋里转啊转,无限胀大,要把我的脑壳撑裂。

想睡却睡不着的时候,心里很容易烧起一把火。

上一次租房,隔壁老太太总爱半夜看电视,闹得我睡不着觉,我还可以大力敲墙,让她听到我的不满。但现在我束手无策,我没有喇叭,就算有我也不能像个疯子一样,打开窗户对着高架上那些停不下来的车流用力喊,问问他们这么迟了为什么还在开车,让他们赶紧滚回家睡觉。

我只能用被子蒙过脑袋,用手指堵着耳洞,下床确认窗户有没有留下一丝缝隙。我想隔绝这源源不绝的声响,可惜没用。我的火浇不灭,就只能在心里烧,烧红我的眼,烧热我的四肢,让我浑身难受。

我懊悔,我想哭,为什么我永远逃离不了烦恼,为什么我的生活有这么多烦恼,我明明才决定要杀死一个烦恼,就又来一个新的烦恼一起和上一个烦恼一起大摇大摆的耍弄我嘲笑我,嘲笑我的生活永远失去控制。感情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连租个房子也永远会有噪音来骚扰。

大概我是永远都不能得到我想得到的,我精疲力竭的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个周末的,没有很颓废,也没有很开心。晚上几乎没有睡着,但是第二天依然可以和约朋友出门,我装作看起来很正常。可是装着装着,就变成了自然,真的就变得很正常。

我也慢慢去适应窗外的车流声,直到某天我已经不在意这个声响,入睡前再也没想起这件事。

某天和朋友聊天,笑着说到这个噪音。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我住在老家山里,窗户外是一条河流。山里的河水虽然不深,但是弯弯曲曲,河床高低不平,水流也算湍急。河水从高处冲向低处,发出巨大声响。刚开始也十分不习惯,夜深难以入眠,但习惯后,反而觉得水声像是催眠曲,盖住了父母喋喋不休的争吵,河水把我的烦恼全部都带走。

时间比我们都想象的强大,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从你决定了的那一刻,他都会帮你抹去那些凹凸不平的部分。慢慢回过头看不再是沟壑和峡谷,没有不堪,没有后悔,那些过去只是一副平平的画而已。用手再去抚摸,也再难像最开始那样情绪激烈。

就连一座高架桥,时间也能把他变成一条河流,你还在烦恼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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