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这部剧中写道:一个人的一生要扮演好几个角色,他的表演要经历七个阶段。而终结这段古怪多事历史的最后一场,是孩提时代的再现,全然的遗忘,没有牙齿,没有眼睛,没有口味,没有一切,不论如何,衰老都会肆无忌惮的走来。
我越来越深刻理解这段话,主要是因为我的爸爸。他是六年前突发脑梗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三天出来的,妈妈这几年的照顾,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得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他。
验证了返老还童这个词。偶尔大小便失禁,现在不怎么流口水了,但还是从不说话,因为右手臂失能,左手吃饭并不利索弄撒到处,穿衣服需帮忙,洗澡更是,摔倒根本是爬不起来的。总结一下:如同婴幼儿般生活不能自理。
形象点讲,他就很像央视广告里那个在吃饭桌上把饺子藏进口袋留给儿子的老爸。
看到妈妈照顾爸爸的所有就像我照顾女儿的所有,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人生到老真的是一个轮回吗?我心疼妈妈的同时感叹,我爸是不是病的太早了一点。
今天发生的事又让我对人生多了一份敬畏。
早上9点多,收到妹子打来的电话,她说爸又不见了。
心立刻揪起来,这是第三次了,上次是一年前在老家发生的。多亏有熟人看到爸爸在汽车站坐长途车,后来通过在各司机组通报描述特征找到了他坐的那辆车。
今天爸爸的离家也是有原因的。
妈妈去武汉探亲没带他,早上七点多妹子送妈去车站,临走时爸爸也要一起,被挡了回去。妈妈今天去明天回,带爸的确不方便,留在家里周末有人可以照顾。
现在的我爸,就像小孩一样,喜欢跟着我妈出去玩。
结果,等妹从车站回到家,不见了爸的踪影。小区找了好几圈之后紧张联系了我。
我拿着身份证到派出所报警,详细描述前因后果和人物画像及病理特征后,三位警官开着警车带我走进小区的监控室。
我在监控室盯着两个小区大门的录像,快进的播放,我感觉我的眼睛不够用了,生怕错过爸爸的身影。就在看到妈妈和妹子的背影从大门出去之后没多久,我终于激动的看到爸爸的背影进入镜头,尽管是快速,还是能看出他一步一挪慢吞吞的走出大门。最明显的是身上的格子围兜还没取掉。
看到背影画面的那一刻,我激动的热泪盈眶。
应该是妹子和妈妈前脚走,爸后脚就出了门。他就是想要跟去的。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孩子。
踢着居家棉鞋,身上吃饭的围兜还没有取下来。
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真的很好辨认。
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
有时候也是一种缘分或者命运的安排,老公最好的朋友知道爸爸丢了,也立刻赶来帮忙。他们从没有见过我爸,也许模糊看过照片吧。他们快下地铁给我打电话问我爸爸穿什么颜色衣服,在我描述之后,他居然笑着说:好像我旁边这个就是你爸爸。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朋友问他身边的老头,你是不是李倩的爸爸?电话里听到我爸乌拉拉的根本听不清的却熟悉的声音时,我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如果和好朋友插肩而过,爸爸坐上地铁,后果还真无法想象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感恩好朋友,感恩命运。
在外面游荡了三四个小时的爸爸回到家,冻的流鼻涕了,赶紧给他擦下。我和妹子担心爸爸尿湿裤子,果然💩拉在身上和裤子里。平时都是妈妈洗,从没让我们碰过,今天终于轮到做女儿的义务了。
搬张凳子让爸坐在浴室里,开着暖气,从头到脚,好好打肥皂洗了个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臭衣服搓洗好,做好饭一起陪爸好好吃顿饭。姐妹俩一起完成的这些事之后,如释重负,我们终于亲身体会到平时妈妈一个人照顾爸爸的艰难辛苦。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我们决定以后经常帮爸爸洗澡,减轻妈妈的负担。
老爸表面上糊涂,内心是依稀记得往日种种的,他什么都知道。他就只是做他想做的事情,他也什么都不说,大脑神经的退化限制他的话语和泌尿系统,然而在我们眼中被诠释为不够听话。
在他老年的这个阶段,已经关乎不到个人趣味,冒险和内质,我们只在乎生命安全。
惊心动魄的一天过去了,此刻我在家里反思这件事,想记录下来。妹子发来爸爸睡着的照片,妈妈也发来她在武汉和亲戚合影的照片,一切都很美好。
这件事终于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妥善解决。
我们的角色越来越多,自己却越来越少。可以是三岁娃娃的妈妈,可以是六十老人的女儿,可以是中年老公的妻子,也是全能婆婆的儿媳,在客户面前是坦诚相待的营销人,更是单位中下属的领导,领导的下属。
在当前的阶段,每个角色都是那么重要,我们需要扛起整个世界去守护自己的父母,爱人和子女。没有容易二字。我们都希望把自己的人生演绎得更加有意义,但是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搞不太懂,只要把每个角色都全力以赴吧,认真努力的活着。
人生的第一次都有属于它的仪式感。
这段经历教会我,
善待生活和他人,
你就会在熙熙攘攘的生活里安静,
并且在安静里拥有不慌不忙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