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余光还在通济桥上空游走。站在桥尾的我看来像一只尚未晕死的虱子,懒在小小的口袋里,尚未被人颠簸出这一寸天地。这个城市似乎在进行一场又一场盛大的手术,剖腹挖肠然后填补修路,风送着尘光扑来,路人干咳或者或抱怨,声音钻进耳窝,像掏不出的痒。我则是习惯暂时屏气凝息以待尘埃过场,不知道劫后余生的虱子会不会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但是我想它没有遗言需要交代。
【壹】
这是个沸腾的世界,汽车沸腾的尾气,浴室里沸腾的蒸汽,大排档沸腾的冬笋和肉,公交车沸腾的刹车声,还有孩子沸腾的求知以及大人沸腾的说教。
人们日复一日地沸腾,热气满溢出来,我们被架着取暖抑或蒸熟,他们说需要一往无前,否则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
看呐,我们是如此害怕落后。为了不落人后,我们似乎可以付出一切。
这种本末倒置似乎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它在高点,仇视一切想要拉它下来让它冷却的人。请原谅我,可能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但我没有更好的更正方式。
我们总是花费大量注意力观看别人拼命奔跑的姿势,却在自己付诸行动时发现已经太晚。又或者一面焦虑着别人快速的成长,一面却又耗费大量时间纠结于抉择。
害怕吗?那沸腾的焦虑,是否隐隐正在灼伤自己。
【贰】
太阳公公正式下山了,沸腾的车水马龙正在过街,我挂着耳机与心中的三个声音商量。
第一个声音平淡,她让我回家用小白电视剧打发一段愉快的时间;第二个声音冷静,她让我回办公室专心看那本早该看完却被我闲置了很久的预测书籍;第三个声音活泼,她让我去彩虹桥吹风看万家灯火。
而从我旁边经过的小女孩似乎没有我这般好运,她大概六七岁吧,妈妈担心她达不到“标配”要求她即刻去课外兴趣班学英语,哪怕她那么想留在对面的樱花公园陪她的小伙伴们。
孩子啊,我很难过,你没有选择权,不能一身泥泞却笑如春花。孩子啊,我很庆幸,你没有选择权,自是不用承担选择之后的结果了。
她这般小,也会害怕被落下吗?倘若她的妈妈怕她落下要求她去学英语,那么,她的妈妈为何不怕她落下要求她去学和伙伴们一起玩呢?大人都是这般双重标准吗?
我不知道大人们怎么想,但我知道,在大部分大人的眼中,相比较而言英语好是“标配”,玩得好却不是标配。
或者这世界沸腾的是对“标配”的追求,害怕被落下。大部分人有的我也得有,大部分人能达到的程度我也要达到,要不然就是不如,就是落后,就是没用….是这样吗?所以人们沸腾地拥挤地争先恐后地冒出“标配”的脸孔。
有些“标配”脸孔是三十岁的婚姻,有的“标配”脸孔是有房有车,还有一些“标配”脸孔可能是我家孩子。
那些没有标配的脸孔呢,是否也都睁着茫然的眼沸腾着想要整一张“标配”的脸?
【叁】
前进,难道就是跟着别人盲目的群情激奋?又或者是正在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加热运动,等待沸腾的气体蒸熟被固化的追求,分解你的焦虑?
焦虑可能就是这样,不会让你死,但是活着又不爽快。
人生的结构大概也是一半一半,如日升便会日落,草木生长也必会枯萎。
我们之所以这般焦虑无非两处,一处是在生长的时候不想面对必将会到来的枯萎,还有一处便是来自与旁边树的比较。
我们未必不懂得这些道理,却依旧活成了这般焦虑沸腾的模样。
世界已经沸腾,焦虑和快节奏的来临,从某些层面来说,借着颠覆以往的秩序,把人带到更宽阔的世界中去。
沸腾的这般快,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卸载了很多曾经我们所依循的秩序,且当时我们并未察觉这一走便回不去了,那些风土人物和故事,都将成为记忆。在来不及沉淀的时候。
【肆】
我即兴听从了第三个声音走去彩虹桥,问我为什么?
对面樱花公园里那个小女孩的伙伴们正在婺江边追逐嬉戏,稚子的声音清透且嘹亮,震落片片樱花。
逃脱环境的影响,专注于此时嬉闹,心无旁骛。
百年观河与七岁戏水,谁的视野清明?
焦虑的大人们总追求未来,而年少的孩子们只眷恋他们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