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拳霸游戏厅,我终于目睹了传说中的无敌高手张强的风采。从外形上看,张强绝对是郭富城的粉丝,他的蘑菇头跟郭富城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脸型都有几分相似。那时,他正在一台机器前跟另外一个把头发染成黄色的杀马特激烈地对战。
张强用的是帅到炸的八神,而杀马特则用的是粗鄙的霍查。从对决开始到彻底结束战斗,张强用八神的一条命就终结了杀马特的三个霍查,而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好拳法!我禁不住喊了一声。
张强回过头来,轻轻摆了一下头,从他前额的发隙间撇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穿过两排嘈杂的游戏机,回到他的柜台内。我赶紧跟了过去。
强哥,久仰大名,果然厉害。我奉承道。
过奖了,我都很久没打了。张强在柜台内摆弄着一个貌似坏掉了的游戏手柄,头都没有抬。
哇塞,很久没打了居然还有这般功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要几个币?张强没有理会我的奉承,抬起头来盯着我问。
哦,哦,哦,先给我拿十个吧。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五张一元的皱皱巴巴的纸币递给张强。
要知道,那时候我每天买菜汤的钱都不超过两元,这差不多是我三天的菜钱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啃馒头的时候没有菜就着我能忍,但没有精神粮食才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我给了另外两个小伙伴一人两个,拿了六个招呼着李红梅找到一台看上去刚刚换了新摇杆的机器练了起来。尽管李红梅说她会玩拳皇,因为之前跟镇子上那帮烂仔一起玩过,但我对她的功夫却没什么信心。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准确地说,李红梅不是会玩拳皇,她只是会摇摇杆而已。
这不是坏事。那天,李红梅站在游戏机前,而我站在李红梅的身后,我把下巴抵在她的鬓角的发丝上,然后把自己手叠在李红梅的小手上,一起握着圆圆的,鲜红的,崭新的摇杆上,久久不愿放开。那天到底玩了多久,取得了什么样的战绩都已记不得。唯一另外刻骨铭记的是,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她背对着我被我抱了个满怀,我试探着往前靠的时候,她没有躲闪,她和我之间终于抵达至零距离。我的嘴唇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咬到她的耳朵,好几次我差一点就要克制不住就要咬下去了,但最终不知是什么力量阻止了我,我只是心神不宁而又无比兴奋地在她耳边指挥她如何放大招,而李红梅则不时不时地轻笑着缩一下脑袋来躲避那种奇妙的轻痒。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兜里差不多积攒了两个月的财富都消耗一空之后,才发现外面已是傍晚时光。我赶紧叫上李红梅和两个小伙伴,骑上车子迅速往学校赶去。一路上,我居然没有来时的兴奋和喜悦,而是担忧起万一被老师发现了要如何应对。
真希望时光就这么永远定格在那一刻,真希望就这么把李红梅散发着诱人味道的纤细的身体永远揽在怀抱里,真希望和李红梅永远都沉浸在这玩乐的无边喜悦里,真希望太阳永远都不下山,真希望兜里的纸币永远都淘不完。。。。。
在落入的余晖里,李红梅还在后座上一边嚷嚷着彩霞的美丽,一边意犹未尽地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一次,我感觉到李红梅环住我腰的手臂更紧了。
等我们赶回学校的时候,晚自习课已经开始了,顾不上吃饭,我们几个赶紧商量好万一老师问起来要怎么应付的策略,然后分头进入教室。我们让李红梅先进去,五分钟后我和另外两个小伙伴再进去。
等我和两个小伙伴一起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教室里一片阒寂,而班主任郭友伟正站在讲台上,他一脸阴沉地盯着我们。我略一愣神,想赶紧溜到座位上。
站住!郭老师大声呵到。
我和另外两个小伙伴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乖乖地站在门口。我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下教室的其他同学,他们或装作埋头写作业,或偷偷地拿眼角瞄着我们,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而李秀梅则把一本书打开之后蒙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的出,她也是在强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你们三个去哪里了?郭老师威严地问道。
我们三个默默地相互看了看,咬着嘴唇默不作声。不过这种试图以沉默来应付过关的策略,在郭老师这里根本不可能凑效。
都不说话是吧?都哑巴了是吧?来来,往前边站站。郭老师抬起手臂朝我们招了招,用一种平静但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求着我们。
我和小伙伴犹豫着往前讲台前走了几步。
再往前一点!郭老师见我们慢慢吐吐地动作,突然提高了音量,又吓得我们一哆嗦。
不得已,我们三个又往前走了几步。
向后转!郭老师大声地命令到。
我们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讲台上的郭老师。这时候,同学们都放下了手里的纸笔,不知道郭老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纷纷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们三个,大家很好奇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我想我们的表情一定丰富急了,紧张、不安、尴尬、恐惧、强装镇定、青一阵紫一阵。。。。。。
我偷偷瞟了一眼李红梅,她还是把一本书堵在自己的脸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先前那种坏笑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惑不安。
我再问你们一遍,今天下午去哪里了?郭老师在我们身后问道,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分明能感觉的出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脊背上都冷嗖嗖的。
好啊,不说是吧~~
话音未落,郭老师抬起穿着皮鞋的大脚狠狠地踹在了我的屁股上。多亏我神经绷得紧,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倒,但也踉跄着往前跑了好几步之后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郭老师接着又分别在另外两个小伙伴的屁股上赏了同样重重的一脚。
我让你们装英雄,让你们不说话。同学们也都看好了,私自逃课就是这个下场,不服也可以,那就让你们爸妈来。郭老师一边说一边用凌厉的眼神在教室里扫视了一遍。
看到郭老师如此发狠,同学们个个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看上去他们也被吓得不轻。郭老师赢了,至少杀一儆百的效果达到了。
你们几个,给我出去站着,别在这里影响别人学习。郭老师朝我们喊道,语气里充满了厌弃。
我们几个赶紧狼狈地从教室里逃了出来。教室外面一片宁静,夜空深处星光煜煜,一阵脚步声传来,隔壁班级班主任老师走了过来,看到我们几个站在教室门面,不怀好意地朝我们笑了笑。然后停留在他们班教室外面,隔着窗子往里张望。我心想,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的可怜虫又被盯上了。
吱扭一声,我们班教室的门开了,郭老师走了出来,看到我们三个垂头耷拉脑地站在墙边,没好气的说,今天我就先饶你们一次,下次要是再无缘无故旷课,你们就直接收拾书包回家吧,我也不想再管你们了。听见没有?
嗯,听见了。我们蔫蔫地回答道。
大点声,听见没有?郭老师对我们这般消极的回应很不满意,又对我们吼了起来。
听见了!我们齐声喊道。
进去吧。
我们赶紧推门跑进教室,隐隐约约听到郭老师和隔壁班的班主任抱怨着什么。进门之后,我有意往李红梅的座位那边瞟了一眼,正巧迎上了李红梅的目光,我觉得她黑亮黑亮的眼珠里仿佛深藏着对我这不幸遭遇的深切怜惜,以及对我们能咬紧牙关绝不出卖朋友的高度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