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一个朋友告诉我说,有时候,你会发觉,我们会患有“语言匮乏症”。尤其是恋人之间,对话都变成了日常,少了一开始互撩对方的那股浪劲儿。好像,我们都不太擅长说情话了。
因为太熟悉,熟知对方的一切,太熟悉了,就容易纵容自己的嘴。因为怕矫情,情话总是矫情的,生活里天天哪有那么多我爱你你爱我。因为不会说,说出来的话,不及自己内心情绪的万一,不会说,所以不说了。这让我觉得有些可惜。
我最早读到的一句情话,是刘半农那句“教我如何不想她”。当时实在觉得有意思,怎么才能不想她呢?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那是我最早受到的情话教育。
再往后,又读到了徐志摩。徐志摩说话肉麻是出了名的,肉麻出来自己的风格,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无须讶异,更无须欢喜。读完之后,我心里说,真骚啊,还一片云,还你的波心,原来不好好说话就能让姑娘脸红心跳。
后来,读到沈从文那句承诺,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简直就是对《边城》里最后那句话的解释: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或许明天就回来。
情话几乎是回忆的养料了。
朱生豪的情话,我其实最喜欢的,倒不是那句“醒来觉得甚是爱你”,而是这句“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人多好,我一定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这几乎是只有当事人才明白的通关密码。说的人懂,听的人明白,在传递情绪的过程中,几乎没有一丁点损耗。
情绪多难描摹啊,文字跟情绪比起来,差别太多了。情绪是复杂多变的,文字有时候甚至是不可信的,因为文字和语言未必能传递出所有的情绪。
所以,很多情话,都要当面说。一个释放,一个捕捉,不浪费一点一滴。
王小波情话说得好,我们都见识过了。我喜欢的,倒是他比较冷门的那句: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哭,但我还是喜欢你。
作家,因为要写作,所以掌握了语言这种武器。所以恋爱的时候,情话都是喷薄而出的,只是读一读都能觉得一股滚烫扑面而来。
但情话自然不是专属于作家。每个人,每一段爱情,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系统。
那些对别人毫无意义的字眼儿,却是两个人之间的密码。只有两个人见了面,面对面说出来的时候,才会有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