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原来从痛彻心扉到归于平静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好像从某一刻起,离去的人就已经开始被慢慢淡忘了。
“人们说他劳碌一生也就这样了,多么命苦”。我想,其实不是命苦,是人总是不满足。被困于自己所设的陷阱和网络,充满欲望的陷阱和网络。不是命苦,是自己想不开,是自己走不出来,是自己捆绑了自己。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个世界,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再也没有那份温情和爱了。
一个世界没了,活着的人选择重生。
大人们在忙碌中把悲伤冲淡,两个浑浑噩噩的星期,只有麻木和时不时袭来的伤痛,说悲伤也没有歇斯底里,说不悲伤却感觉心中空了一块。只是我知道我已经从一个时空到了另一个时空了。生命和现实不容你去改变,你只能接受,尽管你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样的结果太不真实,好像堕入了一个迷惘而又不熟悉的世界。好像不久前我身处于那样的时空,而如今我就需要接受这样一个时空,说不上来,挺虚无的。
人们忙碌着,时不时偷偷抹眼泪。程序进行着,大人们不得不被迫进行,去维持人世中最后的体面。是的,大人们在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他们好可怜,明明已经那么伤心了。
大舅说:“你们要哭给我背着人,别当着妈的面哭,别把妈急着了”
当大人真难,连痛快的伤心都要考虑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因而连伤心都需要克制。
出殡上山是找的当地的阴阳先生看的时间,守夜那晚没有人睡的着,天还没亮时间到了,开始“八大行”了,您终于绷不住了,这几日的忙碌这几日的压抑,您终于绷不住了,哭着跪倒在棺材前,您哭急了,歇斯底里。那一刻,心里难受难受。有多少人在那一刻绷不住了……
天下着小雨,在冬天很冻很冷,锣鼓响起,炮鞭火炮的声音响彻山际
时间到了,该上山了
我站在坟地前,不愿去看,背对着他们望着山和远方,真冷啊手和脚都麻木了但是好像心更凉,黎明终究还是来了,我想黎明本就会来,就像死亡一样不必急于求成。
感觉自己在做梦。有一个老人,人们都叫她大奶奶。时常孤孤单单的在灵堂前坐着。原来人老了,会感觉这么孤单。人总是有老的一天,枯干的手,瘦削的面庞。
其实我想逃离,想要脱离这样一个环境,可是我发现我脱离不了,我始终身处于这样的一个环境当中。
在这样的环境里
有的人帮不上什么忙,比如说我,只能一直在灵堂前守着;
有的人在痛苦中保持镇定,完成最后的一些世俗的程序;
有的人在想方设法的榨取离去的人的最后一丝价值;
有的人装模做样,有的人在沉默中等待爆发;
有的人悲伤却憋着眼泪,有的人坦然却故作伤痛;
世间就是如此,凄凄惨惨戚戚
好多人都来了,好生热闹,可以说这是这个村子里最热闹的一次了。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身处于另一个相对于快乐的时空。对他们来说只是又看到了一个人世冷暖,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对我们来说一个世界消失了。
人类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哪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
梦还在继续做着,没有你的世界,什么快乐都是残缺。梦还在继续做着,这世间有多少人都活在梦里;有多少人无法白头到老,相濡以沫;又有多少人生活在遗憾和失去当中。
感觉自己在做梦。
上山后,人们都散了,又去忙碌各自的事情了,我们一一的打扫每一块地坝,整理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农村的习俗是要烧了那些去世的人曾经的衣物,好叫他在令一个世界能过得富足
都走了,都散了,狂欢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曾是戏外人,如今也成戏中人。有些遗憾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是啊,人生当中有好多遗憾都是弥补不了的,人们也很难找到情绪的宣泄口,于是好多的艺术源于痛苦,人们在文字在文学和音乐中寻找和解和出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逝去的人我们乞求他在天堂得到安息,活着的人我们要继续往前走,生活不会让我们停下,那些捆绑我们的道德和规则仅仅只是在捆绑我们。
别人很美好,但我们有自己的生活。
人们往往等到失去了才想起来还没有说“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得到的爱越多,失去的时候就越痛。
一代又来一代又去,新的生命降临茁壮成长,也意味着老人的老去,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完满,有太多的文学再述说着悲欢离合,文学无非就是在感叹生命的离去和降生
我们的一个时代就此陨落了。
好了,就这样吧,亲爱的外公,没想到再见面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了。现在我要开始放下了,我要努力走好我接下来的路了,我只允许我再悲伤一小会儿,然后擦干眼泪。
听他们说人们用很多方式可以苟活下来,可是我知道正直如您,我们要拿的起放的下,您有自己的气节和骨气。我们向来不害怕死亡,我们害怕的是失去了做人的原则和尊严。
人们说人死如灯灭,我想您变成了一颗星星,始终照着我前行的路。就这样吧,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