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3月份,我家乡每年一度的3月18会,会比过生日更我盼望;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能真切得体味到童年时光。
在年会的集市上,满眼望去,大多都是原始手工小吃,炕火烧、水煎包、豆腐脑等,而小吃老板都是近乡村民,平日都是做饭巧手,赶上庙会,就凭本家手艺,赚钱家用;当然近年来也有城市泊来洋物,花俏的台面,浓香的气味也迎来孩子们争相品尝······
熙熙攘攘的集会,能看到白发老人,他们肤色枯槁,却目露炯光。蹲在地上,面前摆卖着自耕小菜、藤编箩筐等,还有卖茅草根、蒲公英苗什么的,看到这些小时候我每天都会摸到的东西,一点一滴,更引发回忆。
不知道大家从懵懂记忆开始,记到的是什么,但我记得很清楚···
家里的老钟表,只是家里放在正堂的压轴摆件,每天都在摆动,偶尔停了,就记得给他上发条。家里的饭菜,基本没变过花样,灶台前锅煮了绿豆红薯干,后锅炖了茄子,我奶是个大大咧咧,可以说是有点狂野的老婆子,包的饺子,无不承认是全村最大,煮的饭菜,也是出名的不讲究,但唯独绿豆红薯干,煮了又烂又糯,邻居都忍不住盛一碗。老家人吃饭,是一个乐呵的场景,临近饭点的问候是:“”吃了么。”吃完饭的见面招呼是“吃过饭了?”
可能,那个年代,吃是大事,是很不容易才得到的美味。就拿夏天的一顿捞面来说,我至今记忆犹新,十几岁的时候,我奶就教我和面,可能是当时的面粉不如现在的精细,没有那么劲道,需要在面条机上轧上4到5遍才勉强会被煮烂,那时觉得面条机是那么大,还是手动的,双手攥紧手柄,一圈、两圈,看到白白的面团一点点的成型,切面,很是满足。虽此时已经是双手通红,大汗淋漓,但还是不忘去村头菜园里择来配菜。准备齐全,烧伤柴火,水开下面,放入野苋菜。然后用院里的井凉水过一遍,浇上荆芥、蒜苗、香葱、小磨油做成的蒜汁,没有什么比这更爽口的了,我个大体壮,饭量巨大,所以轧面条绝对是加大的劳动量。还记得我们后院一大哥,特别喜欢吃捞面条,蒜汁浇到刚沥水的面条上,他每次盛上一大盆,然后端着串门,刚到别家,面条都见底了,然后就回去再盛,所以后来都打趣他说,盆子再大点,要不老费事了------
要说小时候吃的菜,从我记事起,村口每家都有一片菜地,种着四季常吃的菜类,嘴馋的时候,菜地也就成了我偷吃的地方,最让人怀恋的还是番茄藤上发出的那种黏腻酸香的气味,摘下一个番茄,表面绒毛清晰可见,咬伤一口,酸爽透心,抄上一碗,甘香四溢。印象最深的是当属葫芦,他只是用来做盛水的瓢,那时候除了过年很少吃到瓜子,所以各种南瓜子、冬瓜子、葫芦籽就成了小伙伴们争抢的零食,但大人们一再提醒说葫芦籽不能吃,会长龅牙,大概是因为葫芦的籽大像颗龅牙吧。
我们那时候基本都是8岁入小学,如果能上个学前班,也算是家庭条件好,赶洋气了。父母都要忙农活,所以我们一帮小伙伴每天都能在一块玩上一整天。
饭点了,谁的妈在门口吼一声娃的小名,那娃就飞毛腿的回家,不到一会,小伙伴们都揣着未吃完的馍馍来了。
小时候的集体活动,基本都跟吃有关,豆子快要成熟的时候,几个伙伴去田野里升上一堆火,然后把采来的豆杆子扔到上面,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破生,火熄烟灭,大家扒开草灰,抓拾烧熟的豆子,滚热的豆子味,欢乐的打闹声,抹花了的小脸。是我记忆中的最好野炊;在那个年代,每个人家里都盘了一个土灶台,谁家盖了新房子,入住的首件事就请村里的泥工,给家里盘上一个,所用的材料也就是秸秆草混着黄胶泥,盘出来的灶台传热透畅,前锅水开,后锅就能炒菜,火熄后,锅里的饭菜还能沸腾许久,把饭菜闷在锅里,等家里的劳力后晌回来,还能吃上一锅热饭菜。这种灶台大概印映那的是那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的意义吧。
上学的时候,学校每年秋天就有一项重大活动,拾麦茬;秋收后留下的芝麻茬、苞谷茬、蜀黍茬,就成了学生们的拾取对象,每个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把麦茬用力的从土地里面挖出来,骄傲的装在蛇皮袋子里。不几日,每个教师的后面都堆了满了麦茬,这也是整个班级冬天的取暖来源。而家里面做饭的柴火。都是村里面的“场”里面,“场”,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这大概是老辈人分地的时候,留下来的,每家每户都有一块,然而都是连在一块的,农忙的时候,每家的劳力就披星戴月,有农机把季节作物拉倒场里面,趁着大好的太阳平铺在地上,然后开车农机,在作物上来回旋转,这大概是我坐的最早的跑车,拖拉机围着圈,画圈旋转,直到谷物分离,再用木铲趁风抛扬干净。最后装口扎带,粮食带回家囤在麦圈,谷糠为家里的猪仔,秸秆就堆成圆圆的柴火堆,日月重复,柴堆一点点变下,家里的孩子也一点点长大。
那时候,上学的路上,有很多能取来吃的,比如麦秆,没有农药的年代,也就没有了安全隐患的鞭策,身边植物,都会被我们取来尝尝滋味。
最好玩的活动就是去村郊外的河坡玩,那里,抬头可见蓝天白云,低头可觅碧水溪流。沿路上野花杂草郁郁葱葱,光是捉蚱蜢、扑蝴蝶就能一路笑语,到了河坡,河水清亮透底,闪着波光,里面的蝌蚪、五彩鱼,每天都是那么欢快,那时候,每个大一点的河流都有名字,这个叫大龙潭,那个叫小龙潭,那个叫大雁坑什么的,当然,这种深水,只有像我哥哥那一群的高个子伙伴,总是喜欢站在高高的河岸上纵深跳跃下去,一群人下水,瞬间就热闹了整片潭水。
我们小一点的是不敢怎么靠近的,会在附近的小河流用罐头瓶子下上馒头诱饵抓小鱼,河蚌,时尔还能拾一个大鹅蛋。还有红红的河虾,小虾不如鱼儿灵敏,你只需要轻轻地靠近,猛地下手就能抓起来,一天收获的美味,带回家,奶奶会把大的抄了吃,小的喂家里养的鸭子吃。奶奶常说,鸭子胃大,太能吃,喂不起粮食,不能它们长大下鸭蛋,要把他们卖了,我一听,急了,就整日的捡螺狮,抓小鱼喂他们,现在想想,害了这么多小生命是残忍的,但我小的时候,河水是那么深、鱼儿是那么多,四村八方的人都去那里面游泳,抓鱼,给牛羊喂水。我们都拥有很多大自然的爱,没有想过那一天会贫瘠。
但很快,那片很辽阔的河流没有了,每一年,我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河畔看看,奶奶每次都说,什么都没有了,我都不信,走去的路上,满眼荒草,只觉萧条,村口的几颗枫杨树,只剩下苍老粗壮的驱干,到了河提,已分不出磨样,凭着记忆,去看哪个最深的大龙潭,看到了抽沙工程留下的机器。沿路,是干瘪的贝壳,它们还那么幼小,就只剩下驱壳。它们逐水生活,就如我们的祖先一样,都不在了,只剩下现代文明,用着净化消毒的自来水。
现在,只记得那时候的家禽们,养猪,开要卖的时候,没有催彪的激素饲料,只能给猪身上涂上一层泥巴,以便多卖些钱;家里喂的鸡,肩负着家里改善伙食和打鸣的重任,但它们还是要自己出去觅食虫草-------
那时候的孩子们,没人在耳旁说教,他们触摸自然,学会了游泳、折纸、编织,学会和伙伴快乐交流----
人们不应忽略旷野,而要寻觅出与其相亲相守的最佳间隙。
下面是我阅读过毕淑敏的《城乡有别》的原文,让人有很多思考人;
问:“我们在庄稼和菜叶上,用了那么多化肥和农药,眼看着活蹦乱跳的虫子眨眼间就扑拉拉死了一地,可你们城里人一年到头吃的就是这种粮食和蔬菜,怎么到如今还没有被药死呢?
他原本就有地方口音,因为踌躇加之不好意思,让方言味变得更加浓厚。“药死”这个词,在他的发音里,说成“约死”。
我听懂了他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第一个反应是为自己吞下那么多的农药和化肥加激素却“约而不死”,依然活蹦乱跳地大吃东西而深感惭愧。我说,抱歉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至今为什么还没有被“约死”……
在一旁偷听我们对话的一个小伙子,挺身而出解了我的围。
他说,早年间,有一个广告,唱的是“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记得吗?人就像害虫。打了农药,有些人生了癌症等恶病死了,有的就产生了抗药性,不死。你们这些不死的人,就像活下来的害虫,有了抗体,反倒更坚强了。
周围的人偷听到我们的话,七嘴八舌道,是啊是这样。你看蟑螂,你看老鼠,不是一直被各种药饵毒杀吗?绝了吗?没有!越杀越多。城里人也跟它们似的,毒不死的。
我拿捏不准自己作为城里人的一员,在农药和化肥的围攻浸淫中,至今活着,是该自豪还是该悲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