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空老蜀江花》
一一——唐朝女校书薛涛
文\夜雨一江
唐诗是中国文学的瑰宝,文学史上的一座巅峰。唐朝女诗人薛涛以一弱女子,诗名闻于当时,流芳万古,至今犹蜚声中外。欣赏薛涛诗,关心薛涛事的学者、文人大有所在,社会上弥漫着一股猛烈的薛涛研究之风。
薛涛(约768~908?年)唐代女诗人,字洪度。长安(今陕西西安)人。父薛郧,仕宦入蜀,死后,妻女流寓蜀中。薛涛姿容美艳,性敏慧,8岁能诗,洞晓音律,多才艺,声名倾动一时。德宗贞元(785~804)中,韦皋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召令赋诗侑酒,遂入乐籍。
在唐代女诗人中,薛涛和李冶、鱼玄机最为著名。薛涛与刘采春,鱼玄机,李冶,并称唐朝四大女诗人。 卓文君、薛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蜀中四大才女。
唐德宗时,吐蕃势力日渐强大,不时侵扰蜀西、滇南一带边陲地区,朝廷拜中书令韦皋为剑南节度使,开府成都,统辖军政,经略西南。韦皋是一位能诗善文的儒雅官员,到任后,他听说薛涛诗才出众,而且还是官宦之后,就破格把妓女身份的她召到帅府侍宴。
薛涛刚一到,韦皋为试其才情就命她即席赋诗,薛涛神情从容,含笑接过侍女奉上的纸笔,题下“谒巫山庙”一诗:
乱猿啼处访高唐,一路烟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尤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
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写完后韦皋拿过一看,不禁大声称赞,这小女子即兴赋诗,不但诗句清丽凄婉,且有愁旧怅古的深意,绝 不象一般欢场女子的应景之作。韦皋看过后又传给客人,众宾客莫不叹服称绝。
从此后,帅府中每有盛宴,韦皋必定召薛涛前来侍宴赋诗,薛涛成了帅府的常客,更被人们看成是蜀中的重大交际场合上不可缺少的人物。
一年以后,韦皋对于薛涛的才情更加肯定,认为让这么一位稀世罕有的女才子仅仅担任一些风花雪月的“花瓶”角色,实在是枉费其才,应该让她做一些更有价值的幕僚文牍工作。于是韦皋十分认真地准备奏报朝廷,请求让薛涛担任校书郎官职。
无奈府中护军进言:“军务倥偬之际,奏请以一妓女为官,倘若朝廷认为有失体统,岂不连累帅使清誉;即使侥幸获准,红裙入衙,不免有损官府尊严,易给不服者留下话柄,望帅使三思!”韦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给薛涛申报任女校书的事就搁置下来了。
唐宋的妓女,更应称作姬,更不比怡红院里一叫一大串的俗艳。尤其是达官贵人宴席间应酬的女子,大多是有姿有才的女子。娥眉婉转,还要胸有文墨,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薛涛无疑是其中的翘楚。这件事后来顾及影响不好而作罢,但韦皋这么一闹腾,却好像现时媒体的炒作一样,使薛涛的“女校书”之名,更加广为人知。当时有个叫王建的诗人就千里迢迢地写了信去赞美薛涛: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
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王建《寄蜀中薛涛校书》
在韦皋和王建的帮助下,薛涛名盛一时。她的艳名随着蜀江水越流越广。意态高昂的她用胭脂掺水制出红色的小彩笺,题上诗句,曾给那些她认为相宜的客人,这就是后世称赞的“薛涛笺”。
据《方舆胜览》记载:中唐时期,“元和初,蜀妓薛涛洪度以纸业,制十色小笺,名薛涛笺,亦名蜀笺。”《薛涛小传》云:“涛,侨止百花潭,躬撰深红小笺,裁笺供吟,应酬贤杰,时谓之薛涛笺。”
薛涛不但会做诗,还擅长书法,平时与文人骚客过从甚密,她生活中每天要和纸墨打交道,对纸质的要求自然也十分明确,不但要求纸质细腻、融墨如意,还要在视觉上有色彩、有花纹。好在成都地区盛产竹、麻、木芙蓉等原料,又有水质极好的浣花溪,该溪水含铁量低悬浮物少,硬度不高,抄造出的纸张洁白光滑,“凡纸张所取之色皆不变而益光艳。”
薛涛先是在浣花溪百花潭畔买了房子,和著名诗人杜少陵等作了邻居。然后雇了工匠办起了造纸作坊。她设计的产品是一种便于写诗、长宽度适宜的笺纸,以十张为一榻,使用十分方便。薛涛根据前人用黄薜叶染纸的原理,以芙蓉为原料,煮烂后加入芙蓉花末法,制造彩色笺纸。薛涛笺有十种颜色,深红、粉红、杏红、明黄、鹅黄、深青、浅青、深绿、铜绿和浅云等十色。
薛涛还用途刷加工方法制作色纸。她在红花中取染料,再加入胶料配制成涂料涂在纸上。这种涂刷加工与传统的浸渍染色方法相比,节约了染料,降低了成本。所以,薛涛也被认为是涂布加工纸的创始人,薛涛发明的薛涛笺给中华民族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薛涛在四十二岁那年,她第一次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前来成都公干的元稹。元稹比薛涛整整小了十一岁,并且是全国闻名的才子,他也被这位迟暮的美人深深吸引。虽然地位、年龄悬殊,他们却在一起度过了一年的美好时光。元稹回到长安后曾寄诗给薛涛,表达思念之情,但他最终也没有回来。薛涛做的是官妓,比起和她齐名的李季兰,放浪无忌,不是妓女,犹过妓女,倒更多一份庄重高贵。
痴情女子,浣花溪畔看尽繁华;苍老妇人,望江楼前品遍沧桑。
薛涛对元稹的盼望一直持续了十多年,最后终于绝望了。或许是那一年的相处和十年的等待让薛涛领悟了什么吧,她终身未嫁。及至晚年的时候穿起道士装过起了隐居生活。
薛涛对元稹付出了真诚的情感,以至若干年后,所作《寄旧诗与元微之》一诗,依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这种永远也得不回应的感情,读来实在让人心酸:
诗篇调态人皆有,细腻风光我自知。
月夜咏花怜暗淡,雨期题柳为歌欹。
长教碧玉藏深处,总向红笺写自随。
老大不能收拾得,与君闲似好男儿。
从此,62岁穿上道袍的薛涛,峨冠博袖,独闭门扉,桌上黄老的《道德经》早已替代了那些“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的 诗句。
数十年间,剑南节度使共换了十一位,每一位都被她的绝色与才华吸引。多年以后,也有个女子制了“桃花笺”,每日随水流诗,也招得无数王孙公子趋之若骛,行事作风与薛涛近似。然而,若说“薛涛笺”是文人书房里的经久不息的沉香,“桃花笺”则更像是春梦醒后衣襟上沾染的香痕,淡薄地香艳地,很快就随风飘散。无论是何年月,人们对轻薄浮浪人的尊重总是少于端庄的。薛涛远比鱼玄机沉着庄重,她的风流赢得了后世文人的爱重,“薛涛笺”成为后世风流雅韵的象征,也因此能够获得比“桃花笺”更久远、更深长的存在。
薛涛不仅是一位诗人,其书法在当时的女性中也称得上是佼佼者。《宣和书谱》说,唐代能与颜真卿、欧阳洵、虞世南等并存的女写家不过两人,薛涛则是其一。其书法“笔刀峻洁,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宋时贾似道藏有薛涛的《萱草诗》诗帖,在当时被视为上佳珍品。
薛涛,这个唐代女子,真的是让无数人敬佩,在中国的历史大殿中,她被尊为十大才女之一,在中国的文学庙堂里,她又被称为千古女校书。在中国,在成都,千百年来,人们没有去在意她是不是官妓,而是讴歌她的品德和才华。
巧的是,在当代也有个成都的女子,她也是青楼出身,也做过小清倌,她叫董竹君。为了缅怀这个乡贤,她在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孤身打拼,并将自已的酒店命名为锦江饭店,从而创造了一个辉煌的神话,爱到了党和人民的爱戴。根据她的事迹,我于去年动笔写了名为《竹君》的长篇小说,但目前还未完稿。
薛涛终身未嫁,但她把自已的爱和恨,全部献给了她深爱着的巴山蜀水,这个绝代才女最后的绝唱诗是一首《 筹边楼》:
平临云鸟八窗秋,
壮压西川四十州。
诸将莫贪羌族马,
最高层处见边头。
当时,由于杜元颖治边无能,南诏掠占了成都西郊,使得这座古城遭到了历史性的浩劫。李德裕继任后,建筹边楼来加固边防力量,励精图治。于是,薛涛便以满腔热情称颂了他的丰功伟绩,此诗完全不带一星半点儿的脂粉气,雄浑浩然,气势恢宏,气象万千,不仅写出了楼高入云的宏伟气象,而且也表现了女诗人高瞻远瞩的卓越见识和忧国忧民的政治情怀。
诚如前人所评“托意深远,非寻常群屐所及。”明朝钟惺在《名媛诗归》中对此诗的评价是:“教戒诸将,何等心眼!洪度岂直一女子哉,固一代之雄也!”
公元832年一个秋日的黄昏,一代才女薛涛香消玉殒,时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的段文昌亲自撰写墓志,并题写墓碑“西川女校书薛洪度墓”。但真正葬于何处,史料并无明确记载,毕生致力于研究薛涛的专家,原上海大公报记者张蓬舟老先生,根据晚唐诗人郑谷诗句“渚远清江碧簟纹,小桃花绕薛涛坟,朱桥直指金门路,粉堞高连玉垒云,窗下断琴翘风足,波中濯锦散鸥群,子规夜夜啼巴蜀,不并吴乡楚国闻”,推测薛涛坟应在望江楼东面的锦江之滨。至今,在成都望江楼公园有许多歌颂薛涛的对联:
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枇杷,何处是校书门巷
大江横曲槛,剩一楼烟月,要平分工部祠堂
此间寻校书门巷,白杨中,问他旧日风流。汲来古井余芬,一样渡名桃叶好
西去接工部草堂,秋水外,同是天涯沦落,自有浣笺留韵,不妨诗让杜陵多
夕阳红到枇杷,阅古今过客词人,苔荒洪度千年井
春水绿生杨柳,绾多少离怀别绪,门泊东吴万里船
楹联写尽了中唐女诗人薛涛繁华而悲苦 一生,锦江作证,繁华只是一梦,青春似流水一般东去,永不复回,但女诗人薛涛的精神财富却是2500年来的重要文化见证!
2010/10/16日于上海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