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第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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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王浩发现这个世界变奇怪了。具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形容不出来,他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饭桌前,理所当然地等待着早餐上桌而已。不过今天却稀奇得很,老爸居然围着围裙左手端着一盘煎蛋,右手端着一碗新鲜的豆腐脑,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疑惑地抬头看着这个以前从来不进厨房的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浩脱口一问:“爸,我妈呢?”

王爸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别吵,你妈还在睡懒觉呢,咱们先吃。”睡懒觉?平时老妈起得最早了,“怎么了,是病了吗?”

“你妈?嗐,没有,她不是一直就喜欢睡懒觉嘛。”

这个“一直”细想起来也很奇怪,但是王浩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满不在乎地将那碗刚端上桌的豆腐脑自觉地挪到了自己跟前,正要开吃,手就被王爸手里的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这是给你姐买的!你懂不懂事!”

王浩显然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爸平时不这样啊,可这场景却熟悉得很,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好像在说,很小的时候,也是在饭桌上,只不过当时是妈妈用筷子打姐姐。

但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是略带不爽地问了一句,“只买了一份吗?”

王爸白了他一眼,“你一个不挣钱的赔钱货,吃什么豆腐脑,你看你姐多上进,一点不用人操心,就你这好吃懒做的样子,人家赵妍愿意跟你结婚你就该烧高香了!”

赔......赔钱货。这个词还真是既久远又熟悉,王浩隐隐约约还记得,之前他爸还说要给他买两套房子,一套结婚用,一套任由他处置来着,怎么自己突然就成赔钱货了,是不想花这个钱给他买房子了?可是不对呀,房子不都已经买了吗,不给我还能给谁,王浩这么想着。即使被骂,他也依然坚信那两套房子属于自己。

这时王馨从里屋打着哈欠,慵懒地走了出来。她自然地接过那碗专门为她准备的豆腐脑,悠闲地品尝起来。王馨是王浩的姐姐,姐弟俩关系一直维系得还算不错,当然只是表面上。

刚遭受完亲爸对自己狠毒的咒骂,本身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王馨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在他跟前更是显得格外刺眼。可饭桌前的这对父女一早上都有说有笑的,他既插不进去话,又等不来母亲的支援,毕竟在他心里,老妈一直都是最疼他的,一定会向着他。

他索性站起身,拿起外套打算出门上班去。临走还得到一句王爸的嘲讽:“上那么个破班还着急成那个样子。”

王浩走在去公司的路上,怎么想都觉得今天很不寻常,但他又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正思索着,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条来自公司的短信浮现在屏幕上:亲爱的伙伴,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公司的付出和陪伴,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当前公司业务调整,您的岗位被优化。请及时到人力资源部办理相关手续,再次向您深表歉意,祝愿未来一切顺利。

“这什么鬼,发错了吧。”他甚至没有一丁点怀疑,直到打开微信,领导的一条留言才让他紧张了起来,他立马打了个车,恨不得直接飞到公司去。这一路上,他脑子里各种疑问交织在一起,乱作一团,再加上内心的急迫,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想车辆行驶地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他终于抵达公司,本想直接冲进领导办公室问个清楚,却在经过工位时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在他的办公桌前收拾着什么,他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一把拉开那人,不客气地问道:“你哪位啊?”

对方也一脸错愕,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王浩等不到回答,便不耐烦地转头离开,留下一句“算了”,直奔来时的目的地。

什么礼貌,什么教养,他全都顾不得了,推开面前的玻璃门,横冲直撞地闯了进去,也许在他心里,自己被辞退已成既定事实,来公司最后能做的,顶多只是问个清楚罢了。

面前的刘经理靠着椅背,抱着双臂,一副等待许久的样子,对于王浩的到来,他像是早有准备,也对,毕竟当初这个孩子还是自己亲自招来的。“来了,那就坐吧。”他一边说着,给了王浩一个眼神。

王浩没有坐下,他只想尽快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走到刘经理面前,问道:“为什么突然辞退我?”

“怎么能说是突然呢。”刘经理从座位上站起,绕到桌前,双手抚上王浩的肩膀,将他带到沙发前,两人一同面对面坐下。“小王啊,你看你来公司也有两年了,工作上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很上进也很优秀了,但是你这马上就要结婚了,结了婚肯定没多久就有孩子了,到时你用在工作上的精力肯定就没那么多了,你看,前天我刚给你批下来婚假,之后的产假还得大半年,总不能让公司白养你这么久嘛,你说对不对。”

“不是,我没明白,什么意思啊。”

“唉,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懂的,你看看周围,哪个不是在公司拼命工作,回了家要给老婆当苦力的嘛,你就趁这个机会一门心思专注在家庭上,等有空了再出来工作。”

“可我觉得这不冲突啊——”

“是是是”刘经理打断他,继续说道:“很多和你一样的小年轻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光有冲劲肯定不行啊,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怪就怪我们没生成个女人。”

女人?这么多年来王浩从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拿来与女人作比较,可摆在他面前的事实是,刚才那个占领他工位正在收拾着什么的生面孔,就是个女人。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公司,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荒唐、可笑,可这让人憋屈发笑的情况就真实地存在,他措手不及,又只能接受。刚丢了工作的他自然是不敢回家的,再想到今早家中那诡异的氛围,回去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时赵妍打来电话,抱着能从结婚对象这里得到一丝安慰的想法,他在电话里将他今天丢了工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可电话对面的反应却是:“什么?那你岂不是变成无业游民了?”这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听上去总不是那么好听,甚至对现在的王浩来讲,有些刺耳。

他们中午约在一家离赵妍公司不远的餐厅,王浩在角落的位置等了许久,总算等到赵妍的身影,他站起来朝她挥手,而赵妍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还没坐下,她就开始发问:“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你没工作了以后要怎么办?”

王浩心里想着:再找呗,还能怎么办。但又不敢直接说出口,刚打算张口先安慰一下,赵妍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跟我保证的两套房子,确定下来了吗?”

原本在今天之前他对拿下这两套房子还是信心满满的,但见过了今早家中的异常,又遭受了失去工作的打击,现在的他显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他心里清楚赵妍问这件事的目的,如果房子这个事儿不顺利,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结婚。可他到底还能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他自己也不确定,面对着赵妍眼神中的期盼,他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回答道:“反正一套肯定是能有的。”

“你在说什么呀,你之前明明答应我的两套,怎么又成一套了!”赵妍有些生气了,“你现在工作又没有,房子还没有,我们怎么结婚,干脆别结了。”

“你先别急嘛,工作我还可以再找,就算只有一套房子也不耽误我们结婚啊。”

“你先别找工作了,结婚以后就安心照顾家吧。”

王浩有些没反应过来,“照顾家?家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

“你要照顾我爸妈啊,结婚以后我肯定是要跟他们住在一起的,衣食住行什么的都需要你来准备啊,还有我生了孩子你不得带吗。”

莫名其妙,“之前我们好像没聊这么细吧?”赵妍对自己的这一顿安排,他是必然不能接受的,而且打从心里排斥这种模式。他明明可以出去工作,现在却让他待在家里当她的保姆,这简直荒谬。但是想到这婚还是得结,就只好默默地压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与她对话。

“之前能和现在一样吗?那会儿你有工作,而且干得还像那么回事儿,现在你工作都丢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啊,你看看外面,再看看周围的亲戚朋友,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的。”

赵妍的收入的确不少,一直以来都比他高出一大截,这也是他看中的一点,虽然收入不是唯一的因素,但这确实是他选择和赵妍结婚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心里清楚如果赵妍离开,他大概率找不到这么合适的结婚人选,尽管目前形势对自己不利,但他还是想为今后的家庭地位挣扎一下。

“我还是觉得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家庭,那毕竟是你爸妈,你比我更有照顾他们的义务,再说孩子——”

“你会生孩子吗?”赵妍打断他,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不会,可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会生孩子就没有选择权,除非你结了婚不要孩子,如果你不要孩子那我就只好找别人结婚了,毕竟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

“就因为我不会生孩子?”王浩还是无法相信。

“那不然呢,一直不都是这样吗,只有女人会生孩子啊,所以你还是得听我的,安心在家带娃照顾我爸妈,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面对赵妍的强势,王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像个哑巴一样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死胡同,只能原地打转,但他一时之间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不对,是不想接受,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个男人,却要让他做女人做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这对自己不公平。

可在接下来的谈话里,只要王浩试图为自己找回一些公平,赵妍就会用生育这件事来压他反驳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孩子让女人变得这么有底气了,赵妍这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让王浩感到火大,却又无从应对。

这场见面的不欢而散再次让王浩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他觉得憋屈、压抑,一些无处宣泄的愤怒让他烦透了,他拿起手机想要拨一通电话,但却不知道打给谁。面对身边人态度的突然变化,他深感焦虑和恐慌,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这种形势的转变,他希望通过求证来改变目前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

王浩很快便想到了表弟李明,他们俩从小就在一起玩。长大后虽然一起玩的次数没那么频繁了,但关系还是不错的,李明结婚比他早,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媳妇好像去年刚生了孩子。想到这里,王浩像发现了一丝希望般,激动又迫切地朝李明在的地方奔去。

李明经营着一家民宿,位置在郊区,借着周边良好生态环境的力,生意一直不错。王浩远远地就看到李明站在前台处,一只手忙碌地时而翻翻本子,时而拨弄着计算器,另外一只手托着背上的婴儿,他整个上身与背上的孩子紧紧绑在一起,绑带勒在他肩膀和腰间,可他还是不放心地腾出一只手护着背部。王浩觉得有些混乱,他真不知道面对这一景象,自己是该感到温馨还是该替表弟心酸。

他犹豫着走近,还好李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了笑容,要不然他真有可能会后悔来到这里。

“你怎么突然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来来来,快坐。”

面对李明的热情,王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是你怎么不坐着干活啊。”

“别提了”李明脑袋朝身后的方向偏了偏,“我一坐下他就哭,几次之后我就不敢再坐了。”

王浩不自觉露出同情的眼神。

“你还没说来找我什么事呢?”李明小心翼翼地将身后的孩子挪到身前,抱在怀里,做好倾听的准备。

他见王浩有些吞吞吐吐的,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你结婚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唉...”王浩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一股脑将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全部吐露给李明。李明听完后先是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开口:“不瞒你说,我打算离婚了。”

“啊?你......为什么呀?”

“这日子我过够了,外人看来我不用上班只需要顾好家庭,留出点精力看看店就好,但我每天都很累,家务全丢给我,孩子都是我带,她每天不是出去打麻将就是在家躺着一动不动,完全不体谅我的辛苦。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你没有和她好好聊过吗?这个家是你们共同的家呀。”

“我怎么没聊过,每次我想让她帮我分担些什么,她就拿孩子说事,说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我们家能添丁都是她的功劳,说急了她就会叫我直接滚,滚出她家滚出她的店。”

王浩隐约记得李明结婚时是买了房子的,怎么现在看来不大对头啊。

“结婚时我爸给我准备的婚房,在她生孩子之前卖掉了,当时说好的卖房这部分钱要存起来给孩子,结果全被她拿去花光了。我们一家现在住在她父母的家里,伺候她爸妈的活又落到了我头上,我们所有的收入全指着这家民宿,她还完全不管,我真要被逼疯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结这个婚,我图什么。”

这次换王浩沉默了,他已经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此时此刻他从无力的李明身上,好像看到了今后自己的模样。

“那舅舅舅妈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我不打算跟他们说了,反正他们也不怎么管我。”

王浩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舅舅骂过你‘赔钱货’吗?”

李明倒有些坦然地回答道:“当然骂过了,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天天这么骂我。”

两个“赔钱货”就这样无奈相望,“今天晚上这边有个什么组织在搞活动,你可以去看看。”

“什么活动?”

“我也不清楚,我得看娃就不去了,你要是没事儿可以去瞧瞧,我给你留间房,晚了你就直接住下。”

王浩随口便应下了,其实他根本没什么心情去凑热闹,只呆呆地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幕很快降临,这周围响起了音乐声,坐在餐厅里的王浩能感受到外面闹哄哄的,能分辨出是人们在说话,时不时还混杂着几句大声的叫嚷,不过听不清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王浩看李明还在忙着,便直接走了出去。

果然不远处有一群人聚集在那里,走近一些才发现他们普遍奇装异服,身上是各式各样王浩看不懂的搭配,也有干脆裸着什么都不穿的,只用几块破布盖住私密的地方。他们像在扮演什么角色似的,有光着身子头上戴顶老式礼帽背着书包的,也有留着络腮胡蓬头垢面围着围裙怀里抱着孩子的,还有手里握着一堆不知是捡来的还是买来的废纸破烂,激情昂扬地高声对着人群演讲的......也有一些看上去稍微正常点的,领着孩子,互相之间聊着天。这边偶尔会出现几个人抬着一大箱啤酒走过来,给在场的人们分发,也有几个穿着统一的醒目红色T恤的人,在人群中四处游窜,见人就递上去一个小旗子。

这里的人看上去普遍兴致很高,他们或者大声说话,或者跟随音乐跳舞,有的渴望获得关注不停地加别人微信,稍微安静一些的也都扎堆进行着小团体活动。

王浩拨开人群朝着中间走去,一根又细又直的杆子立在一个矮圆柱台子上,台子周围被几块大石头紧紧挤压固定着。这个杆子不管是高度还是粗细看上去都格外眼熟,他抬头望向那个直冲天空的尖尖,心里想着,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突然有人推了他一下,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猝不及防间又被一群人挤到了边上,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杆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围绕在杆子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王浩好奇地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可人们像疯了一样挤在一起,根本留不出任何空隙给他观看的机会。

在吵闹声中,音乐被悄然切换成舒缓优美的曲调,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站得笔直,面朝一个中心,一个个靠得很近的脑袋都默契地缓缓抬起,看向一点一点升向空中的旗帜,旗帜上挺立着四个大字:“男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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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王浩差点就被现场狂热的氛围吸引从而加入进去了。但也许他对目前境况的感受并不强烈,虽同样因为性别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倒也不至于走到奋起反抗的地步,也可能他对突然转变的世界还是心存疑虑,还想要继续观望。

但眼前没有工作的困境还是得解决,无奈他只好重新回到就业市场,开启漫长的求职道路。在进行了多次网上投递简历,都没得到回音之后,王浩只好拿起一沓提前打印好的纸质简历,跑到人才市场去,与应届生一同“抢”岗位。

在有些拥挤的场地,他注意到大多公司委派来这里招聘的人都是女人,现场求职的人看上去也都是女多男少,他站在人群中竟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应该是下意识的刻在骨子里的,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条件反射。他自信地走到某个招聘摊位前,以他认为最好的面貌向面前的女HR介绍自己,“你好,我叫——”

“对不起我们这里想招一个女生。”

突如其来的拒绝使他呆愣在原地,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很快他便瞄准其他摊位,继续面带微笑地试图做自我介绍。

“抱歉我们这个岗位只招女生。”

“可你们这个立牌上写了性别不限啊。”

“是的,但我们现在男生的名额已经满了,只剩几个女生的名额。”

接连几次的被拒终于让他有了挫败感,他皱着眉头左瞧瞧右看看,全是女的,于是他将求职不顺利的原因归结到“女HR”上,他开始顺着自己的思路,重新寻找着什么。

一个男HR吸引了王浩的眼球,他走近了看,那个男人对坐在他面前的女生笑得一脸慈祥,如果他对异性求职者都能有这么好的态度,那对我这个同性会不会也能友好一些,报着这样的想法,王浩决定走上前去试一试,着急的他连这家公司是干嘛的都没搞清楚,就将简历递了上去。

还是那套熟悉的自我介绍,不过好在这次没被直接拒绝,取而代之的是对面招聘者鄙夷的眼神。

“同学,你来应聘的是哪个岗位?”

王浩只随便瞥了一眼旁边的立牌,随口便说“就第一个岗位”。

对面的人撇了撇嘴,问道:“你表格做的怎么样?”

他又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并附带一句:“非常擅长。”

“你明天来上班吧。”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如此轻松地找到了工作,王浩还觉得挺得意的,于是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他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结果母亲不在家,问就是又出去打麻将了。只剩王爸在家里来来回回地忙碌着,看见自己儿子回来,第一句就是:“你一个丢了工作的废物整天跑出去鬼混什么。”

王浩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可没出去鬼混,我今天找到工作了。”

“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挣不了几个钱。”

“怎么没用,至少也是一份收入啊。”

“收入?你现在住的还是你妈和我的家,有种自己搬出去住。”

“那你倒是给我房子呀,有房子我立马搬出去。”

“你还惦记上房子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那是给你姐结婚用的,还有,你现在不是有工作了吗,每月工资上交给我,我帮你攒着。”

哼,我又不傻,你才是想都别想。王浩心里想着,看这架势房子是没戏了,自己只能努力保住手里这几个可怜巴巴的钱,至于以后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没接茬,转头就回了自己卧室。

伴随着卧室的关门声,王爸在客厅疯狂的叫骂声也毫无预兆地响起:“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玩意儿!白吃白喝这么久,让你上交工资都不乐意!养你这个赔钱货到底有什么用!你怎么就不能像人家王馨一样啊!又聪明又能干挣得又多,招人喜欢,又会生孩子,再看看你这个废物,要你有什么用!你还不如现在立马死了算了!”

王浩呆坐在卧室的床上,低头沉默着。

第二天一早,他饿着肚子就去上班了,不是因为不给他吃饭,是从晚饭开始,王馨一回来,门外就传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声音。没有人在意他也没人提到他,他的父母就像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只围绕着王馨,那份独属于对女儿的关切,字字打在王浩的心上。他赌气般紧闭房门不出来也不吭声,直到早上,也没人来打扰过他。

“可是,这就是我的工位?”

顺利办妥入职手续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正对公司门口的大理石台,台后是一张被挡得死死的有些矮的椅子,以王浩的身形,坐进去应该会稍显憋屈。

“对啊,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很久了,总算招到了合适的人。”

王浩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手指自己胸口处,说道:“你确定由我来做前台真的合适?”

“很合适啊,一般这个位置不都是男员工吗。”

“那请问女员工都干什么岗位?”

“你也知道,大多企业里干核心岗位的都是女性,她们更聪明更优秀,工作能力也更强,但是就像这种前台岗位嘛,不需要动脑子的,只要保持一个好形象,礼貌一些,来客户了接待一下就好了。”

“既然不需要动脑子,那为什么会招不到人?”

“最近男同胞成长的步伐也非常快啊,前台毕竟还是在晋升渠道、职业发展方面有明显的劣势,很多男生也都不愿意干了。”

“女的不是多吗,招个女的不就好了。”

“哎呀,让女生干这个多少还是有点别扭吧,而且对大多数女性来讲,干前台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嘛。等会儿,你应聘的不就是这个岗吗,应该没什么疑问了吧。”

王浩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人,心想,还考虑到女的干这个会不会别扭,你人还怪好的嘞。

他再次扫了一眼办公区,除了跟他说话的HR,还真是没看到第二个男的。

前台有两个位置,他刚坐下,就有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皮肤白皙,五官帅气,头发修剪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走了过来,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娴熟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进去。他没想到外表如此优越的人居然跟他一样坐前台,王浩对着这幅景象,一时无法理解,但随即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一天下来,王浩确实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只接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电话。虽说是前台,可除了吃饭时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对着电脑发呆,还以为自己能在工作上大展拳脚呢,看样子是没什么机会了。

无聊看看旁边的小伙,倒是一副乐得清闲的模样,王浩离近了些,只见对方正十分开心地偷看桌下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某女星的演唱会。他主动搭话道:“这是谁?”

小伙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投入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当中。他激动地向王浩介绍这是某某女歌手,从外貌到性格,再到家庭情况、唱歌实力等等,他滔滔不绝地对着王浩一顿输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别人介绍自己女朋友呢,了解得这么清楚。这个满面春光、喜笑颜开的年轻人,在王浩眼里跟怀春的少女实在没什么两样,一个男人追星追到这种痴傻的地步,也是蛮稀奇的。

“她很火吗?”

对方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句:“就算现在不是很火,以后也一定会火的。”

“你对她这么自信啊?”

“那当然啊,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再说了,女明星不愁火的。”

手机里那个穿着奇奇怪怪的女人,在阵阵欢呼声中全力展示自己的身姿和歌喉,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现场的狂热,镜头扫过人山人海的台下,那简直就是梦男聚集地。王浩不禁心想,平时看不着一个男的,原来男的都跑那儿去了。

正看得起劲,这时一个陌生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叫走了旁边的人。不一会儿,小伙从里面蹦蹦跳跳地出来,一脸欢喜的神情,对王浩说:“张总让我明天开始去后勤部上班,以后她就是我的直属上司啦!”

“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啊。”

“当然开心了,你不觉得张总看上去很有魅力吗?我可太希望她当我领导了。”

王浩眼珠转了转,“刚才那个就是张总?”

“对啊。”

他眯着眼仔细回忆,可能是因为只匆匆瞥了一眼,实在想不出她到底哪里有魅力了,在王浩眼里那不过就是一个有些年纪的普通女人,打扮得稍显精致了些而已。

“可是后勤部和行政部好像也没太大区别,她有承诺你什么吗?”

对方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又说:“我一直就很崇拜像张总那样的女人,现在总算有机会与她接触了,我觉得她和其他领导不一样,从她身上我肯定能学到东西。”

崇拜?你一仪表堂堂的七尺男儿,崇拜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脑子没毛病吧。王浩皱着眉头,下意识露出质疑的目光,可他转念一想,又问了句:“这公司就没有男领导吗?”

“有啊,但很少。”

“那你怎么不想着跟男领导学东西?”

“说实话我觉得男领导没有女领导好相处,男的当领导总之还是不太行,我跟你讲之前我跟过的那个男领导,事儿又多,心眼又小,还......”

后面说了什么,王浩也没再听进去了,他只感到阵阵疲惫。此时他很想替男人说句话,但又深感现在不是与人争辩的时候,更何况以自己当前的处境,又能辩得过谁,说服得了谁。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想再动用任何心力去理解、去融入周围的一切,但耳边发出的响声却逐渐吞噬着他的思维,在不知不觉中牵引着他的注意力。

这个即将调去后勤部的人,在收拾东西之余,还抽出精力拿出一面镜子,一边整理着头发和衣领,一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张总喜欢哪种风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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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抽空又来到民宿的附近,距离上次他与李明的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些关于李明的消息。说他某天就跟失心疯了一样,在家里饭也不做,家务和孩子一概不管,就连生意也不顾了。从前性格脾性那么好的人,现在居然开始反抗家里长辈了,而且还闹着要跟他老婆离婚,但是女方死活都不同意,只能暂时就这么拖着。

听王浩的母亲讲,如果李明光是这么不顺从也就算了,关键是他最近的行为都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了。听说他整天背着个破书包,戴着耳机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干嘛,家里都乱成那个样子,他就像没看见似的。而且据周围的邻居们说,有人看到他某天夜里披着床单,看模样像是床单,头上顶着锅盖一样的东西,手里拿着他老丈人平时拄的那根拐杖,见过的人都很确定就是那根,因为上面的龙头非常明显,他就这样穿着怪异,不急不慢地朝民宿的方向走去。

眼见为实,王浩虽然本就相信李明会有所行动,但他还是想过来亲眼瞧瞧,确保李明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他先是直奔民宿而去,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李明的身影,反倒是有个陌生的年轻女孩一直在餐厅收银处忙活着什么。他走过去开口问道:“请问一下,你知道原来民宿的那个老板去哪里了吗?”

女孩疑惑地看着王浩,问道:“你是谁?”

“啊,我是这家民宿老板的表亲,我来找他问些事情。”

女孩看着他想了半天,然后说:“你等下。”

王浩看她走到桌台后面,拨起了电话。不一会儿,她便跟电话那头说:“姐,有个人说是你的表亲,来找你的......就在餐厅这边,就在我跟前呢......可我不认识他......好的,那好吧。”

王浩感到大事不妙,他是来寻李明的,可别见到不该见的人才好。她刚才喊电话那头的人叫姐,八成是李明的老婆。女孩让他坐下来稍等一会儿,然后就没再理他又忙自己的去了。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与什么人进行不必要的接触了,免得到时给自己带来麻烦不说,还影响到李明。于是他趁着女孩不注意,悄悄从餐厅溜了出去。

出去后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沿着海边一边跑,一边寻找着李明的痕迹。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电话就在手里为什么不打,但他很执着也很坚定地就这么向前跑。跑着跑着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很嘈杂,很吵闹,很像那晚的聚集活动,直觉告诉他李明一定在那儿,他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朝着人群飞奔而去。

他从没决定好自己要同李明说什么,或是要问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迫切想要见到李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浩只能看清眼前有一团乱七八糟的黑影,压根看不出那里攒动着人头,他停下脚步,有些胆怯地小步往前走着。突然,那团黑影中间亮起了红色的火光,走近了看,原来是一束接着一束的火把被点燃。王浩再次被眼前的氛围吓住了,人们欢呼雀跃,大声叫嚷,衣服也都穿不明白,各是各的凌乱,他顿感进入了野人俱乐部一般,有点恐慌,同时也感到稀奇。这次来的人中少了些带孩子的,但是却多了几个女人,那几个女人倒是看着正常些,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的在这里,难道今天的主题变了?

王浩一眼便发现了人群中那个披着床单的李明,原本他还不相信,现在自己亲眼见到了,果然看着有些怪异。他走上前去一把拽住李明的床单,力气大到差点给他扯了下来,还好李明全程都死死地握着这张“遮羞布”,毕竟他可是只穿了一件短裤。以他那个腼腆的性子,就算想解放天性,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做到这么暴露。

李明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床单下,只露出一张脸,他像是被惊吓到了,回过头来时眼睛睁得老大,盯着王浩的脸反应了好一会儿表情才逐渐缓和下来。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聊聊。”

李明一听,有些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王浩也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不太对,立马解释道:“不是,你别多想,我就是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

见对方还是有些怀疑地瞪着自己,王浩不知还能作何解释,但李明这副样子站在他面前,让他忍不住直想笑。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王浩笑着说:“问你个事儿,我看那儿怎么有女人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给李明看。

“就是志愿者啊,没什么稀奇的。”

“这不是什么男权主义者的活动吗?”

李明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环顾了下四周,把王浩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这几个女的我怀疑她们就是来监视我们的。”

“怎么说?”

“你想想看,她们女人从家庭到社会已经占尽了便宜,占尽了好处,男人的现状她们怎么可能共情,而且一旦男权上位,这个世界还会有她们女人的位置吗,怎么可能有女人放着自己的权力不享用,跑过来拥护男权,反正我是不相信她们真的是男权主义者,我觉得她们来这里一定有别的目的。”这番神神叨叨的言语配上李明凹陷黝黑的双眼,让王浩不自觉后脊一凉。

他以前从没觉得李明是个极端多疑的人,看样子他可能最近真的遭受了什么打击,脑子也不太清醒了。想到这里王浩本想拍拍他的背安慰一下,可李明竟立马推开他的手,躲避着他的眼神,默默将身体缩回到那个给予他安全感的床单里去。

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表弟,李明这一动作让王浩有些心疼,也感到有些受伤,但他又想不到什么办法宽解他。他这次来本就是为了跟李明聊天的,他顺着李明的这番话问道:“所以你来参加这个活动,是代表你已经加入男权主义者这个组织了?”

李明点了点头。

“那男权主义者谋求的不是男女平等吗?而且男权上位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王浩以为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在用平和的语气表达了,可李明惊讶的神情还是让他有些慌乱,生怕自己哪个字又触动到对方敏感的神经,立马想要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下一秒,李明脸上转瞬即逝的欣喜模样又使他闭上了嘴巴,他安静地等待着,看着李明睁圆明亮的双眼和抽动的嘴角。

“你是怎么想到男女平等的?”

“啊?”王浩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对啊,如果我们男性是第一性,就应该是男女平等才对!而不是女男平等!你看到那个标语了吗!你简直就是天才,我要告诉主席这个想法,让他把那个口号撤下来换成男女平等!”李明说完便激动地大叫着跑进人群中去,就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拉着其中几个人不停地讲述着,被遗忘的王浩站在原地,呆望着那个写着“女男平等”四个字的高高挂起的标语牌子。

还得多亏了王浩,李明整晚的状态都很高涨。王浩不想扰了李明的兴致,也就没再过多去找他聊些什么了。只单独站在离人群不太远的地方,静静地听他们演讲,顺便享受着免费的啤酒和食物。

直到突然的尿意袭来,王浩才离开原本的位置,开始专心寻找起厕所来。这附近应该有不止一处卫生间,他只朝民宿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一处公共厕所,他习惯性地瞟了一眼性别标识,便毫不犹豫地朝左边拐了进去。

可他在此处竟未找到熟悉的小便器,这让他既尴尬又着急。他只稍稍想了一下,决定推开某个便池的挡门,在里面解决也是一样的。但谁又能想到他随意选择的挡门内,竟坐着一个女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打乱了王浩的思维,惊吓之中他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也顾不上思考了,他当下十分肯定地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于是他就着女人尖利的叫骂声,火速逃离了现场。

因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未得到释放,王浩只好赶紧转身寻找另外一处,他在心里暗自保证,这次绝对不会搞错。

他站在另一间卫生间的门口,多看了两眼那个熟悉的光秃秃的性别标识,圆圆的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他很确定这边就是男厕,甚至都没再多注意一下旁边的图案,再次就这么草率地拐进了左边。

不过这次结束得较为干脆,他连左边的入口都没进去,就被一群女人边骂边轰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会重复两次这样的失误,原本王浩心里已经够恼怒了,对面几个女人难听的斥责声又不断地刺激着他,他彻底被激怒了,便开始与她们争辩起来。其中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居然拿起拖把、棍子出来作势要干仗,可王浩却是单枪匹马两手空空,见此状况他只得拔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还要不停地回头看,生怕那群彪悍的女人追上来。

王浩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但身后紧跟而来的不寻常的动静再次使他绷紧了神经,他胆怯地回头,一个女人正领着三五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朝他这边赶了过来,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手电筒对着王浩的脸就是一顿晃,吓得他赶紧回过身继续向前跑,这次他是一刻也不敢停歇了。

警察的穷追不舍,难忍的尿意,内心的不解与恐惧层层加码在他身上,他从没经历过如此狼狈的时刻,等到体力终于耗尽,他逃脱的心也彻底死了。

在被押往派出所的路上,他还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可以先让我去个厕所吗?”

副驾坐着的女警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他立马解释道:“我真有点儿憋不住了。”

“所里有厕所。”

王浩站在派出所卫生间的门口,也是两个出入口,可却没有看到任何标识,他强压住心中的厌恶和焦躁,这次如果选不对,那就真成变态了,还是个不要命的变态。他瞅瞅旁边的人,在仍然是女人占大多数的派出所里,特意安排了个男警员盯着他,这个男的看他半天不进去,不耐烦地吼道:“你到底上不上厕所?”

他被突然的吼声震慑住了两秒,他想过要不要开口问下哪边是男厕,但又觉得十分难为情,这好像是一个极蠢的问题,但他却在这个看似是常识的问题上犯了两次错误。他顶着因羞耻而涨红的脸,脑袋一热,记得上次是向左拐的,这次就干脆赌一把,向右拐吧。

可向右的一条腿还没迈过去,就被男警员一把拽住后衣领拖到了左边,“右边是储物间。”

好歹这次不会进错了,王浩暗自庆幸着。

“等等。”一个警察拿着份文件走了过来,“王浩是吧?你这个多次偷窥女厕的情况情节太过恶劣,我们这边定不了,现在要将你立马移送到省公安厅,别愣着了,走啊。”

王浩有些痛苦地祈求道,“可是我厕所还没上,能不能先让我解决一下,我很快就——”

突然,对面墙壁上一个熟悉的标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圆圆的光秃秃的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他鬼使神差地挪动了下脚步,如果不是立马被堵住了去路,他肯定又会直奔那个发着光的标识而去。他抬起手指着那个隔着好几排办公区的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小门,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个卫生间怎么有标识?”

“那边是女厕,你别又打什么歪主意。”男警员说道。

“这边也有啊,诶,怎么掉了。”一旁的警察捡起地上一个被踩得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标识牌,伸到王浩面前,“诺,这不是嘛。”

他低头观察着警察手里的东西,不敢相信这个戴着礼帽打着蝴蝶领结花里胡哨的小人竟是男厕标识,而那个伴随了自己多年的简洁的符号居然就这么倒戈了。面前的警察把手里的标识牌比在墙上摆弄着,装模作样地要贴回去,王浩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李明的那句:如果我们男性是第一性......

......

猛然惊醒,手机屏幕上清晰显示的2025年在向王浩说明,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收拾好自己,正打算直接出门去,母亲赶忙递上来一个看上去是新买的有些精致的便当袋,他接过时感觉沉甸甸的。走时随口问了一句:“我姐呢?”

“你姐?你忘了吗?你姐老早就脑子坏掉了,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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