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住了已将近一年,前几个月下班后总是自己做菜煮饭,做两份,吃一份,另一份第二天中午外带。随着手头慢慢宽裕,做饭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如今锅碗瓢盆应该早已积尘了吧,很久没去过厨房了,几步路,懒得去,怕看到灰尘又懒得清理,索性眼不见为净。
自己做饭,总会想方设法变出花样,撇开技术水平不谈,每次倒也吃的喷香。停伙以后,附近的小餐馆基本吃了个遍。我有个习惯,喜欢在一家店里连续吃,每次点的饭菜也大致不变,去的久了,和老板混的眼熟,每次一进门他准对着我乐,“来了?”“哎,来了。”我不太喜欢这浅浅的熟络感,总会不自觉想要拉远距离。一个人久了,稍显亲密的关系就会觉得尴尬和拘谨。我知道,该吃下一家了。
又馋又懒且单身的人,往往容易产生一个颇具哲学性的问题,到了饭点不知道吃啥。
转眼入冬,今年的冬天来得火急火燎,似乎夏天刚过,迫不及待地就插队登场了,冬季的到来更加重了选择的困难。
天短了,刚过5点就暗了下来。整好衣衫,趿上鞋,夹紧臂膀瑟缩着走向附近的小店。最近的上海时不时淅沥沥飘着雨,有风,不大,但有力,路边的常青树不少已被吹得灰黄,翻卷着在路灯下闪着光。沿街荡着,看着一块块流光溢彩的LED招牌,太熟悉了,还未走近就忆起了店里的味道,恒久不变的味道。兜兜转转,几个来回,始终没有走进去的欲望。不知不觉,脚步停了,呆木在路旁,眼前的一切都混沌了,只觉出各色灯光涌成一片黄,慢慢融进黑夜。正恍惚间,忽觉脚跟冰凉,我晃晃脑袋,“矫情,”骂了自己一声,跺着脚走向街角,云南过桥米线。
米线店坐落在小吃街尽头拐角,两间门面,门和墙一色透明玻璃,稳当厚重。店里的灯光很强,从外面望进去,哄哄的暖。
推门进去,“吃什么?”“一份招牌。”
店里的米线分很多种,有招牌,三鲜,肥牛、特色等等,主要是配菜不同,我吃的最多的是招牌,其他也都试过,试来试去还是招牌更合胃口。
取好号码,找位置坐下,没等掏出手机,米线就上来了。“先荤后素。”老板总是愣愣地抛下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
第一次来吃的时候,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只好应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老板走了两步回头瞧我没动,“先荤后素”。这次听清了,但没明白什么意思,他看我仍旧愣着,快步走到我面前,动手帮我把配菜中的肉类放进正滚沸的汤里。“哦,先荤后素!”这下我终于明白了。
招牌过桥米线共有10种配菜,分装在不同的小碟子里,荤素搭配,相当丰盛。鸡汤盛放在砂锅里,砂锅外围有用草结成的围套,光滑,隔热。每次端上来时都咕嘟嘟沸着,一股股热气涌上来,眼镜晕成一片,身子不自主向后仰,呵,舒畅!汤极清亮,散着油花点点,上面总是飘着几瓣细小的黄色菜蔬,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终于有一次,鼓起勇气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是菊花花瓣,顿时心情舒畅,菊花、鸡汤,爽利!
按照指示,先荤后素,牛肉片和鸡胸脯放入后,其他的配菜就随意了。我总会先把鹌鹑蛋放进去,两颗蛋打在小白碟里,显得相当俏皮,再放入云丝、豆芽、黄花菜、黑木耳、海带丝、韭菜段和玉米粒,这时汤已经安静下来了,不再翻滚,只静静地冒着热气。酸菜我一般不放,和花生米一起留着单吃。烫熟的米线盛在一个很深的小方碗里,量很足,待配菜放进去约半分钟后加入米线,静置片刻,就可以开吃了。
搅拌均匀,原本清亮的汤如今已变成奶白色,韭菜段和花瓣浮在浓汤表面,云丝,海带、米线等纠缠簇拥着,颜色亮丽,香气馥郁,糊糊的,暖暖的,在这寒季来上一碗,岂不快哉!
淋漓痛快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懒洋洋了起来,夹几颗花生豆,喝几口热腾腾的汤,听着店里正播放的小时候喜欢如今却不敢承认自己喜欢的烂俗的歌曲,不自觉总会感触良多,思绪朦胧间,嘴巴却一刻不停,喝完最后一口汤,吃完最后一粒花生,再呆坐一会儿,“该走了”,我对自己说。
离开米线店,时常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怅然。明明熟络的关系让人不适,如今却为何又贪恋这浓汤的醇厚温暖,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