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ttopia

一直认为，蝴蝶效应是个你若不卯足专注力细读两遍百科解析，都难以了解其所表达定义的简单道理：任何一个过去的行为及决定都会对未来产生你无法预估的影响。

阿胜自认是个从小便很有危机意识的生命体，虽然家人和哥们都指出过他有点过于瞻前顾后，杞人忧天。从这当中阿胜也体会到这所谓凡事把握好一个度，否则性格特征将发生从褒义到贬义的质的飞跃。据阿胜自辩，这种良好的危机意识从小体现于家里有客人带着小孩来访，一盘水果端上来让阿胜与同龄小孩一起选，小阿胜得认真思索该是取个同大的还是稍小的，或者是短时间内慎重考虑到底有几成把握能拿个最大的，并且客人走后不用挨批挨揍。而这种危机意识也伴随着高考备考一整年，每天过着与课桌椅休戚与共的日子，听课做题过程中满脑子都是若考砸了咋办，或者是会不会一个不小心高考考场上激发无限潜能，考到连梦里都不敢想的清华北大。这种危机感伴随着阿胜刷了可绕地球仪算是无数圈的题，陪着阿胜度过了每天忐忑不安的煎熬的考前倒数阶段，也伴着阿胜完成了最后一门高考科目。至今也没忘记那个炎热的等高考结果的午后，畏缩在高考后终于回归房间的老台式电脑前，阿胜是脑细胞全挤在后脑勺，前额已经为微烫，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的打着考生号，刷新着网页，一边看着QQ上不断跳跃的信息，管他个报喜报忧，阿胜觉得最后一丝考试超常发挥的希望也就在这里了。

（此图源：google)

当然直到阿胜某天捧着广州一所三本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时，他觉得这场”危机意识”引发的白日梦是时候要结束了。阿胜便开始顾虑在这所三本大学读四年的结果，找工作大抵是没重本大学的毕业生吃香，这实际技能的获取呢也没大专学生来的多，然后阿胜又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最终他决定，甭读了，拿同比的四年工作经验来换取与他们毕业时尽可能的同等机会。在大学截止报道的后三天，也意味着自动放弃了入学机会，饭桌上已经沉静一个多月的老妈发话了，“你那三本怎么连开学时间都比别人来的落后呢，我听小区周姨的儿子前几天都去中大开始军训了。”这一个来月从老妈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三本”，像是对于阿胜来说，他已然成了三本的代名词。只能说老妈从小到大对阿胜的期望实在过高，这一听成绩不是处于一本线上便各种奔溃状，知道成绩后的那两个晚上，阿胜躺床上呆看着天花板听着隔壁老妈拿着手机不知又向哪位亲戚大声哭诉儿子考了三本的消息，殊不知每年有多少人是为了能拿个本科的学位而发奋。而这回即便有着危机意识的阿胜，也已经知晓告诉老妈放弃读大学的惨重后果，万万没想到老妈只闹了一周，沉默了两周后，让阿胜在客厅癌症去世老爸的照片前道歉及承诺，这是老妈首次答应了阿胜做出的重大人生决定。最后在高考生都已经玩腻歪躺家歇息的时候，阿胜开始了他的工作生涯。

阿胜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血缘关系可以扯两面纸的远方亲戚的小规模代理记账公司里当文员，阿胜不太明白，加上老板也就总共四个人，为何自己还是个实习生，并且只是坐在角落帮着复印打印偶尔接个电话，这就是所谓可有可无的打杂生。虽然只是号称打杂，但阿胜发现来了以后，除老板外的另外两个公司正式员工总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偷偷推给这名空降兵，所以来了三天过后，阿胜成功成为跑业务的打杂实习生。而阿胜最腻烦的便是客户看着阿胜就会有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便问，“小伙子你多大年纪？”。紧接着便会扯到了高考成绩和对阿胜放弃读大学的决定评头论足，几次过后，阿胜便号称自己是有着童颜的大学毕业的有为青年，挂名业务经理（跑腿）。阿胜想，反正自称是公司事务经理（打杂）也不为过，毕竟也就四名主干。然后这实习业务经理干了半个月，阿胜也差不多摸清了这公司的情况。虽说这小公司有四名主干三女一男，然后真正操作重要业务的还是老板本身，而老板苛刻的待遇也让两名正式员工很是不满。虽然公司宣称不强制加班，但毕竟人数有限，分配下来的任务，今天不完成明天依旧还是自己来收拾摊子，这样下来，便成了无偿加班。阿胜觉得这种无偿加班对于高三的自己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而阿胜高三这种加点学习方法一旦不正确，不仅无偿还无效。因此公司上下除阿胜以外，几乎在加班时间脾气都特别火爆，而实习生阿胜便成了三名脾气古怪女子的发泄沙包，这一个月下来，公司周围饭馆的外卖小哥阿成已经和阿胜称兄道弟十分熟悉，阿胜想着，这或许便是打下社会人脉关系的第一步了。当拿下第一个月也是人生第一份800元的实习工资时，阿胜第一次感受到自食其力的优越感，虽说这个月累的有些吃不消，但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一等一回报的成就感。于是按先前约定的上交了一半工资给老妈后，阿胜拿着余下的400元请留在本地读大学的高中哥们阿兴吃了顿发粮饭，两天下来便花光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但阿胜无比满足，他开始觉得，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生活或许更适合他。

自高考结束以后，阿胜在家里的地位从正一位跌至了无限垫底的位置，所谓的垫底意指无论中间是有什么亲戚朋友来访，都能够理所应当的排在阿胜的前列。而阿胜的家庭饮食也从学生时代的身体缺啥就补啥变成了家里有啥就吃啥，老妈考前曾经请假一个月专心照料陪考，如今也加入了中年妇女的时尚活动----广场舞大队，偶尔会忙的无暇顾及家务活。然而阿胜却觉得松了一大口气，至少他现在不是老妈生命中的唯一押宝，作为独生子女且处于单亲家庭中的压力无形中也减少了。

虽说阿胜的第一份工作干的挺吃力，但总算也熬到了三个月预备转正的时期。这位公司的头兼远房亲戚李总，是位刚达四十雷厉风行的单身女强人。从两位同事以及老妈的八卦中得知，这位往日除了交待重要任务和开会，平时总埋头苦干的李总，曾经有着挺不凡的经历。高材生毕业，与相恋多年的未婚夫在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大公司里当财务部同事，然而惊人的干劲与才华让她总占着未婚夫的上风，久而久之矛盾便开始激化，工作上感情上的矛盾与争吵越来越多。李总最终决定断然离开她辛苦打拼及苦心经营的工作及感情，自己开始了艰难的创业之路。多年来公司的各种事务几乎她亲历亲为，工作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完全无须提所谓的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情感挫伤。然后或许是在偶尔的应酬醉酒时，她会发现没有来接自己回家的另一半，拼到大年三十晚已经来不及买回去见老人家的车票。曾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地步的旧爱早已成为两小孩的父亲，而她的清高与不愿低头的骄傲让她始终保持着单身而不愿将就相亲。然而这位在阿胜所知真人真事中已算传奇的女强人与她的传奇经历，与阿胜能否成功转正毫无瓜葛。在发现李总并没有开口提转正的事后，阿胜等了两三天开始坐不住地在李总面前频繁晃悠，最终还是阿胜老妈以远房亲戚的身份问候了李总，最终在第四个月的漫长试用观察期中答应了转正一事。阿胜转正意味着一个月差不多的工作量，工资从800元提升到了1500元，将近翻了一倍。即便不提及工资，对阿胜来说，这转正意味着阿胜往后可以名正言顺的以自己也有相应工作任务，来挡住两位前辈同事推过来的无止境的工作量，好比这场二比一的乒乓球赛阿胜终于拿到了球拍。

然而，自打阿胜成功转为了正式员工，他发现反而是李总开始频繁出现在他面前，每天都能挑出各式各样的毛病，诸如学历着实不够，工作经验缺乏，与顾客交流能力不足，甚至是工作服过于随意影响公司专业性。不仅每天面临着各种工作能力的质疑，还大大增添了工作量，这次便好比是第一次拿到球拍的菜鸟与自动发球机打乒乓球赛，阿胜感到身心疲惫，措手不及。阿胜开始感受到了工作的压力，也开始步入了听到起床铃会抓狂，一到周五牙龈笑干的上班族状态。以前说到底阿胜自己挂名的“业务经理”及“事务部经理”也不过是取送公司与客户之间的代理账单以及在公司里打打杂，现在他成了正式员工，或许实际点说是拿了真正关乎痛痒的工资，必须得相应做点对得起这份工资的工作，才能逃脱李总的挑毛病。真正接触了这些高中完全没有涉及过的会计知识，阿胜觉得力不从心，毕竟这时候的他，没法用数学公式或作文模板来解决这些大学的专业知识。于是乎两位同事愈发的爱指挥阿胜跑腿，而李总也越加的觉得这份工资给的略堵心口。接下来漫长的度日如年的第一个正式员工月，阿胜觉得苦不堪言，拿到李总并不太乐意发放的那可怜的1500元工资，阿胜紧紧的捏着工资袋，觉得这份工资对他来说真的很沉重。老妈接过750元随手塞入了钱包，而阿胜拿着剩余的750元到银行开了账户，小心翼翼的存了进去，老老实实的回家吃了碗面赶紧补眠歇息。

接下来的几个月，阿胜每天都觉得极度睡眠不足，而一有空闲他便无论白天黑夜的进入补眠状态，或许说，他根本不想给自己停下来思考的时间，因为他开始觉得这个放弃大学直接工作的决定令他感到无比吃力，甚至害怕自己有后悔的念头，因为即便阿胜的危机意识回来了，也告诉他，这个决定已经没法带他回到过去，没法重新再选过。而他也关闭了一些与中小学同学联系的社交软件，因为这种与大部分同学大学生活天壤之别的对比，会时不时的刺入他的内心。他开始对自己当时急于逃脱家庭及学习压力而草率做出的自认为很有远见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以阿胜的观点，当一个人连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时，那么身边的人早已有不少应该是叉着腰摆着手等着看他的好戏了。然而他开始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孤立无援，虽然一直以来有心事或者危机意识爆发时，他都是一个人默默地纠结思考。但是现在的最大区别是，从前是处于迈向大学的大部队中独立思考，现在他就如同走散的羔羊，瞎碰乱撞，失去方向了。或许是感觉自己与高中好哥们阿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并且当时阿兴曾提过让阿胜无论如何也读个大学文凭，而阿胜用一晚上的自己所谓的人生规划“说服”了阿兴，阿胜着实觉得没好意思跟阿兴提犹疑自己的事。老妈或许是对阿胜私自做的弃学决定早已失望伤心过度，现在对阿胜除了每个月准时上缴的部分工资外，逐渐对阿胜变得不管不问了。阿胜向关系不错的外卖小哥阿成有一句没一句的表达自己的苦恼，阿成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笑答：“这读大学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幻想，我奶奶在我小学刚毕业就喊我出来打工挣钱养家了，我打工第二年才把我跟弟妹之前欠的学费补上，现在我还得供他们上学呢。”阿胜突然觉得自己又开始处于类似“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有比自己状况好的，也有比自己糟糕太多的，心里实在赌的慌。于是阿胜在下班途中走进了网吧，当他坐在一台陌生的电脑前把自己的苦恼发上网寻求帮助时，连他都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家里的电脑好好的放在客厅，而自己却选择来网吧上网。或许是阿胜觉得在网吧更能躲在阴暗处隐藏自己，同时又能寻求解决。

帖子发出去便快速的沉底不见，或者根本没有人回复，于是阿胜变换着吸引眼球的标题来引起注意，于是帖子底下开始渐渐有人回复。回复无外乎是吐槽阿胜草率愚钝，要么说阿胜炫耀自己放弃文凭，有些则质疑真实性，一条条留言看下去阿胜愈发心灰意冷，直到鼠标停在一条评论上。一位名叫“风过无痕”的网友发了一大串鼓励支持阿胜走下去的话，有时候网络世界的神奇在于彼此并不相识相知，却能用甚至比安慰亲友更有耐心的语气去安慰路人，这种难能可贵让阿胜觉得心有暖流。或许阿胜真正需要的不是所谓的来自各方的建议与帮助，只是想找个人来肯定自己的没法回头的决定，让自己懦弱无助的内心增添一些动力。于是阿胜很感激的回复风过无痕这位网友，三两句下来两人便开始互加好友，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起话来，阿胜才发现这是个大两届的大学女生，时不时有空就成了网友聊天。

接受了这个难改变和回头的现实，阿胜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当中。尽管李总愈发对他苛刻，同事也爱指挥阿胜跑腿，他觉得这一切只要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总会坚持下去的。不知不觉的阿胜在这家小公司足足呆了一整年，工资涨到了2200元，过程中之前两位旧同事忍受不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已经双双辞去了工作，阿胜并没有为两位旧同事的离去感到不舍，只是担心这人手紧缺会不会影响公司继续经营，但女强人总有她厉害之处，过了一周只有两人上班的公司生活，李总便从其他小公司挖来了三位新同事。三位新同事一来阿胜终于能以老前辈的语气向他们打招呼，虽然年纪较小，但是新同事对阿胜都十分友善，李总也开始改变自己苛刻的态度，阿胜终于觉得感受到和睦的工作环境。下班回家，阿胜一如既往的点开社交软件，和风过无痕倾诉最近的工作状况。老妈除了上班，业余时间全身心投入在了广场舞上，像是找回了年轻时的自信，整个人变得开朗起来，阿胜也感到很开心。工作和生活似乎都步入了正轨，有了喜欢的姑娘，阿胜觉得自己的平民版悲惨世界有了些许喜剧色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