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沈从文最著名的代表作。被誉为现代文学史上最纯净的一个小说文本,中国现代文学牧歌传说中的顶峰之作。
在《亚洲周刊》评选的“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中,《边城》名列第二,仅次于鲁迅的《呐喊》。
沈从文一生命运坎坷,然而,《边城》通篇词句温暖从容。
1934年,在湘西旅程归来,沈从文给妻子张兆和的信中说,“他们那么庄严忠实的人生,却在自然上各担负自己那份命运,为自己,为儿女而活下去。不管怎么样,却从不逃避为了活而应有的一切努力。”
质朴天然的人性,是启发沈从文创作《边城》的灵感。
沈从文曾说过写作《边城》的初衷:并非带领读者们去桃花源旅行,而是想借一个小城中几个凡夫俗子身上发生的故事,和他们平常的喜怒哀乐,为“爱”字作一次诠释。
翻开《边城》,一幅田园牧歌画卷徐徐展开。宛若武陵桃花源的淳朴与宁静。
这份人间质朴而纯真的爱,如清风拂面而来。
1
川湘交界边城小镇茶峒。
这里的自然——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
“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深潭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皆如浮在空气里。”
“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这里的人——
“风日清和的天气,无人过渡,镇日长闲,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
“爷爷到溪中央快乐的唱起来,哑哑的声音同竹管声,振荡在寂静空气里,溪中仿佛也热闹了些,实则歌声的来复,反而使一切更寂静。”
“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所有人的每个日子皆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
质朴、安宁、清新的小城里,发生了一个纯净美好的爱情故事。
故事在少女翠翠与傩送、天保两位少年之间展开。
这个爱情故事,既质朴冷静,又浓烈火热;因朦胧而甜美,又因误会而哀伤。
2
茶峒的三个端午节,见证了翠翠、傩送、天保的相识与缘分。
第一个端午节,天保随陆路商人送节货,翠翠与傩送河边相遇。
人称“岳云”的傩送,在翠翠面前展示了入水闭气氽着提鸭子的高超技能,安排了家里伙计送翠翠回家。
一句“大鱼吃掉你”的玩笑话和秀拔出群的形象,给翠翠留下了美而甜的印记。
美丽纯真,低眉浅笑的翠翠,也让傩送一见倾心。
第二个端午节,傩送去了青浪滩。
翠翠为了能再遇上傩送,来河街看船,可惜未能相见。
天保第一次到翠翠。天保与祖父袒露对翠翠的爱慕之情。
翠翠内心有二老,已容不下大老。
第一年端午后的中秋与新年,对于翠翠来说,除了热闹印象,其他的都变得极其平淡无奇。
从河里湿淋淋爬上岸的那个人,一问一答的风趣话语,放肆笑着离开的背影,就像虎耳草般柔软地一遍一遍地在翠翠心上拂过。
两年前的初次相遇,在翠翠心底一刻不曾忘记。
3
第三个端午到来之时,两个少年和翠翠祖父分别会上了一面。
对于两位爱慕者来说,要获少女芳心,祖父的首肯乃重要一关。
天保与祖父在船上有两段陈情——
“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再过两年,我若有空闲留在茶峒,不必像老鸦成天到处飞,一定每夜到溪边为翠翠唱歌。”
“翠翠太娇了,我担心她只宣听茶峒人的歌声,不能做茶峒女子做媳妇的一切正经事。我要个能听唱歌的情人,却更不能缺少个照料家务的媳妇。”
大老的择偶标准是既能听唱歌又能贤淑持家的女孩。让祖父疑虑是否适宜照料翠翠。
傩送借归还酒葫芦,来到碧溪岨的小屋,也与祖父进行了一番尬聊。
表达爱意和哥哥一样爽快直接:“翠翠像个大人了,长得很好看!”
祖父赞傩送:“八面山的豹子,地地溪的锦鸡,只有你配得上这个称颂”,盛赞他急浪救人的英勇。
傩送回赞老人不仅拥有“硬朗得同棵楠木树”的身体,还拥有令年轻人敬佩的正经大方和稳当的品格。
这位少年郎还表达了自己不辜负日头,想成为一个“大名头人”的远大志向。
祖父不由连赞:“好!妙!”
初次面见家长的综合表现,貌似二老比大老略胜出一些。
名满茶峒的兄弟俩都聪明正直、勇敢耐劳。祖父又愁又喜。不知翠翠钟情于质朴耿直而传统的大老,还是浪漫诗意而有志气的二老。
4
接下来的看船之约与月夜唱歌,为之后产生误会与阴差阳错埋下伏笔。
傩送与翠翠本可以感情升温的看船约会,被王团总女儿那价值七百吊大钱的碾房陪嫁给搅乱了。
“有人羡慕二老得到碾坊,也有人羡慕碾坊得到二老。”
“撑渡船的若想有座碾坊,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妄想。”
“二老不想作碾坊的主人,欢喜的是一个撑渡船的。”
“牛肉炒韭菜,各人心里爱。各人心里爱什么就吃什么,渡船不会不如碾坊。”
纷纷扰扰的信息,给处于爱情萌芽期的十五岁少女带来烦恼、忧愁、快乐,还有气恼。浮上心头,心乱如麻。
对于祖父来说,羡慕别人家女儿有陪嫁妆奁,烦忧自己的孙女只是个光人。
虽说“一个有用的人,两只手敌得五座碾坊”,但翠翠能否用自己的双手去打造属于自己的“洛阳桥”过好这一生,那是祖父担忧和无法预知的。
复杂心绪之下,大老提亲的“车路”和二老唱歌的“马路”,让老人犹豫不决,未及时点拨懵懂少女,进一步替她做主,是悲剧的起源。
有钱船总的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一个弄渡船的穷人家女儿。按茶峒人规矩需要一次流血挣扎的竞争。
兄弟二人决定以一个茶峒习惯认可的方式进行竞争——唱三年六个月的歌。看谁能唱动翠翠的心。
“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窠。”
天保与傩送,谁才是那只船倚靠的码头,那只雀儿归依的窠?
月夜唱歌的人,哪一个才是打动翠翠的竹雀呢?
5
古今中外,恋人之间,没有什么比歌声更能能传情达意了。
羞于启齿的爱恋,难以表述的痴狂,统统都可以转化为歌声,或隐晦或直白,在吟唱的人与听歌的人之间缠绕起一条细细密密的丝线,让相爱人的心最终连接在一起。
然而也会因只闻歌声不见其人,张冠李戴,产生误会,甚至酿成悲剧。
翠翠的父亲是唱歌的第一手,善于在歌声里用各种比喻解释爱与憎的结子。
翠翠的父亲母亲,一个在山上砍竹子唱歌,一个在溪面渡船拉船对歌,你来我往,唱出了义无反顾的真挚爱情,唱出了天真烂漫的翠翠。
碧溪岨的月夜,兄弟二人进行情歌对决。
二老动情放歌。又软又缠绵的歌声深深打动了翠翠——“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悬崖半腰,去摘虎耳草。”
“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却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
大老被二老竹雀般的歌声完全击溃。自认完全不是对手,弃战而退。
深受打击之下,急于忘却一切离开茶峒,却不料驾船下驶的途中意外淹死。
为了同一个深爱的女孩,自己的哥哥不是败于流血挣扎的竞争,而是败于放歌。
悔恨、自责与内疚的傩送,无法再完成唱三年六个月的“马路”。加之得不到翠翠回应,又受到家里接受碾坊的逼迫,失落与压力下,远走他乡。
同样听到月夜放歌的祖父,陷入兄弟二人同时钟情宝贝孙女的艰难抉择。其一,如应允其中一人,另一人将受到伤害。其二,显然翠翠并不接受大老的“车路”而动心于二老的“马路”,是要面对拥有雄厚实力的碾坊陪嫁对手。其三,二老的心思在碾坊还是渡船,尚存疑虑。
这一大堆的忧愁,让善良的老人不敢做主,不知所措,无法告诉翠翠一个字。
原本的事实,在老人畏畏缩缩和极不得体的说明里,被二老和父亲同时曲解。父子俩觉得如果老人能及时替翠翠做主,利索回复大老,也许可以避免兄弟二人的情歌对决,进而避免大老因心灰意冷出走而遭遇船难。
天保的死,就像一个解不开的疙瘩,置于傩送和翠翠之间。
6
时间的流逝,还未医治好大老离去的疼痛,新的伤痛又再降临。
一个风雨交加之夜,渡船不见了,白塔坍倒了,祖父在雷雨将息时死去。
日复一日,秋去冬来,新的渡船继续摆渡,修好的白塔又再立于竹林中。
死去的大老和祖父,用一个凄凉的印象,让翠翠放下哀伤,学会坚强。
“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方配活到这块土地上!”翠翠守着这片土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坚定而执着地相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翠翠每天在对溪小山上祈望、等待。就像当年傩送在溪对岸等待她一样。
她要把手里的虎耳草亲自交付给他。
因为虎耳草是——世上最纯真美好的,最饱含期待的,一直不变的,值得等待的爱!
7
故事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结束。
看似结束,却并没有结束。
那个在月夜深情放歌的少年,一定会再回到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在今后的每一个端午,他与她都同船而渡。(不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吗?他们曾经同船而渡呀。)
一如当年的端午。
这个唯美而纯真的爱情故事,正是沈从文开给当时动荡社会之下迷茫人们的一贴良药!
沈从文想告知人们,人间尚有纯真的爱!要热爱当下的生活,要勇敢,要有信心去等待未来,相信每个人都能获得这份至美真爱!
数十年来千万读者心随翠翠,满怀信心,热切盼望,共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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