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中午总有一只小燕子停在窗台上,喳喳喳的直叫,我以为它和蝉是好朋友,前两天指给我爸看,那一直有一只小黑鸟,我爸说,那是燕子啊。
记忆突然从很远的地方飞跑来,思绪仿佛一下把我拽回那个院子里,推开青黑色的铁门,抬头看到房梁上两个相对的鸟巢。
那时的我,还小,在上小学,疯跑就是简单的快乐,有一天在门口的连廊发现几只燕子飞来飞去,大人说,这是燕子在做窝呢。我特别开心,总是跑去看,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包工头了,每天看着燕子徘徊飞旋衔来无数小枝,一个小巢一点点有了形状,有时候能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小枝,自己开心的玩上一阵。我用当时仅有的知识量佩服它们的建造和设计(竟然能卡在缝里不掉下来)以及它们唾液的粘性,然后我想躺在自己口水做的家里也太恶心了,不过想它们关系应该特别好,因为每天几乎都是相拥而眠的,巢里除了彼此就是空气了,现在想真是可爱。
时间让我忘了它们做窝的季节,也忘了它们做窝的时间,只记得很快,它们待了一整个季节,然后那一年也很快过去了,我总是站在房梁下使劲往上瞅,这消磨了我很多无聊琐碎的时光,看着燕子飞去又飞来,看着日子走近又走远。
第二年,又来了两只燕子在对面的房梁上又搭了一个窝,虽然它们也是黑黑的但是我觉得肯定不是去年的那两只,要不它们为什么不住故居呢,但是如果不是的话它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我,如今我愕然发现我现在也没想通,那一年也过得很快。第三年它们又来了,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窝里有了几只小燕子,那时候我视力也不好,但能看见它们黄粉色带黑丝的绒毛,还有大大张的嘴,而且总觉的它们的叫声很奇怪,像是尖叫着喊,饿饿饿,燕子父母每天和上下班一样来回奔忙照顾孩子。
还是有一天,我看到地下掉了一只小燕子,奄奄一息,我特别着急,赶紧搬椅子桌子,叫我姐,想把它放回去,但是最后我们只是看着没有别的办法,房梁太高了,我胆小也不敢触碰生命喘息的颤抖,我只能蹲在地上,抬头看两个巢,一个空着,一个喳喳喳叫个不停。
我想燕子父母下班回来一定特别伤心,那一年过去了,很多年过去了,那家燕子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我搬家前也没回来。
那时的我曾经幻想着,每一年都有新的燕子来,到时候房梁上都搭满了窝,想着爬上一个高高的梯子,从巢里抓起一只幼鸟好好摸摸它细密的绒毛,想着数数一个鸟巢要用多少个小树枝,想着去看看那巢有多结实……
一个燕影几声鸟啼就能让人回忆起13.14年前的光景,我以为这些记忆早已和那跌落的生命作为交换留在了过去。
很多年,我很少或者说刻意没有去经过那条老街,没有去曾经最不想离开的地方再看一看,只知道旧家拆迁了,我的一切记忆都不敢触碰。现在想想不知道那两个木质的房梁去了哪里,是否风化剥蚀,不知道那两窝燕子这些年在南北飞往了多少个春秋的来去,不知道它们曾经的巢是否散落在岁月里。
我只知道我是真的怀念了,是真的想了,那些曾不以为意如今却倍感珍惜的日子,那个年少的我,听着巢里新生命与世界耳语,我回应着,看着寂静的天空和逗留的白云,我也笑着。
如今,窗前的那只小燕子还在,我仿佛也站到了老院前,门虚掩着,等着岁月推门。
2017.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