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公公此刻还满面红光地挂在树梢上,聪明的老鼠杜比正躲在一户人家的灶房碎洞里,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战壕,此刻他鼻翼快速抽动几乎快要抵到眼珠子跟前,嘴角挂着的几根毛上下抖动。每当杜比习惯性的做这个动作时,他的身体就诡异般的轻灵。
若不是灶房的墙角有个碎洞,洞体正好连接着住户巴掌大的鸡棚,鸡棚的草地上零落躺着三个蛋,杜比早就不在这肮脏的地方等待那几个腿脚不利索的家伙了。等待是令他十分愤怒急躁的事。
眼下这三颗蛋成功锁住了他的眼球,杜比尽力搜索脑浆里的零片记忆,他突然垂首顿胸,在他的强盗生涯里似乎从来没有成功的偷过蛋。一根针线仿佛穿过他的大脑,隐隐的刺激令杜比有些莫名的兴奋,让他闲来有了打发时间的借口。
杜比左右闪烁他的小脑袋,东张西望起来。鸡舍里的噪声随着太阳公公的步伐渐渐平息,他知道昨夜潜伏在窝里的几只鸡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去晒太阳了。杜比一直保持警惕,这种警惕似乎与生俱来,支配他前进后退的脚步。
三颗蛋窝在墙角里,离洞口足有一米远的距离,杜比快速溜到一颗最大的鸡蛋跟前,用手轻轻推了推,眼前的蛋丝毫未动弹,他再稍用劲推了一把,蛋晃了晃。杜比眼下愉快的决定这就把最大的鸡蛋偷走。
杜比一边卯足劲往洞口推鸡蛋,一边垂涎鸡蛋的美味,幻像的泡沫使他的口水开始不听话地涌上喉尖,继而疯狂地在口腔里打转,快溢出嘴角来了。
他完全忽略了鸡舍里伴着晨风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鸡屎味。没一会功夫,杜比已经把自己拱得满头大汗,晕头转向,他完全陶醉在鸡蛋“行走”的美丽心情里。
好不容易到了洞口,杜比却贼头贼脑地讪笑,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帮只顾逍遥的笨鸡。”他快速朝鸡们活动的方向瞄了一眼,侧身便使出浑身的力气把鸡蛋对着身后的洞口推去,他一个踉跄跟着蛋一起滚落了出去。
杜比先生知道他成功了,他从来没有如此高的成就感,他杜比居然在白日里单枪匹马偷到了一颗蛋,在杜比见过的世面里,就是他的前辈也不曾有过的战绩。他杜比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他抱着还在摇晃的鸡蛋笑得合不拢嘴,可是笑声只是维持了几秒,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聪明的杜比先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不行,这么好的消息,我一定得让朋友们知道。让他们都看看杜比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只老鼠。”他就此打定主意,先把蛋吃了再找一个传播的信使。
杜比对如何吃蛋犯了愁,这颗蛋总不能跟着自己走去白城,杜比先生作为一只老鼠,他是聪明的,很快他就想到了办法,他再一次把蛋推向了锅灶旁。他趁主人不在把鸡蛋埋在了灶灰里,等做完这一切,杜比已经蓬头垢面,脸上则露出满意又诡异的笑容。
杜比是只爱干净的老鼠,他决定先找个地方洗澡,把身上的灰尘和粪便通通冲掉,可是一只老鼠青天白日里想要洗个澡还是十分冒险的事。他即刻警觉地发现,今天的自己做了两件不可思议的事:偷蛋和洗澡。而且是在朗朗明日里。
杜比想到这顿时一个激灵闪过全身,带着丝丝凉气。他决定找个相对封闭的安全的地带清洗身子,他不愿离这颗胜利的果实太远。狡猾的杜比又开始思索下一轮的折腾,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轻微“咔咔”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杜比屏气凝神地张望,一切又消无声息。
杜比毕竟是只老鼠呀,他挂在脑袋两边的两只耳朵似乎比长在脑袋前面的两只眼睛反应要来得稍稍快些。
就在他一停一顿,屏住呼吸时,那个清脆的“嘎嘎”声消失了,他小心地环视周围,四肢快速地溜到灶房门口,东张西望起来,心里提防着外面的喧嚣。
几秒钟以后,杜比终于放下了戒备的心,可是没过一会,喜悦的心情开始膨胀了,一直蔓延到那个锅灶下面,钻进了灶灰里。
杜比在听到意外的响声以后显然忘了自己刚才出门洗澡的想法,他改变了心思,他告诉自己要淡定,他得守住这颗来之不易的鸡蛋。
等刺猬露露和蚂蚁小楼一旦和他汇合,他就把这只鸡蛋推到他们眼前,这两个笨蛋一定会特别崇拜一只叫杜比的老鼠。
从此他名声大噪。
杜比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丽幻觉里,他得趁太阳还挂在树稍时,悄悄到这家主人的洗澡房里洗个澡。
蹲守在这里的一天一夜,杜比先生就已经把这个灶房的所有角落尽情游览了一遍。此刻他想到了那个不锈钢的水龙头,他突然对一个水龙头感兴趣了,就像之前对那个鸡蛋感兴趣一样。
杜比意外的觉得自己比以往聪明了很多,这让他精神抖擞地向那个白天里还是昏暗的小房间走去,是的,是走去。要知道老鼠是最不怕黑暗的。
“哇哇,噢噢,天啊,都是水,要命啊……”洗澡房里突然传来了杜比惊天动地的叫嚷声,天啊,他掉进了水里。杜比只是爬上了一个塑料桶,在他伸出双手去试探眼前的黑暗时,他显然忘了水和空气一样在黑暗里是没有色彩的,是不会脱颖而出的,是消无声息的。
杜比栽到了水里,他终于如愿以偿明目张胆地洗了一回澡,他在水里尽情地扑腾,他的胆小,他的惊慌失措在生命遭受威胁时本能地释放。
杜比想着完了,他堂堂一只老鼠要淹死在一个木纳的桶里,而且这户主人家一定会把他像瘟神一样扔进粪池里,年常日久的发酵,继而赤裸裸的把他的尸骨当作肥料浇灌大地……
“你别喊了,水不深。”一个稚嫩的声音猛然打破慌乱的空气,好像穿行在云端的精灵,冲淡了黑暗。杜比先生顿时哑然失声,他“嚯哒”从水面上站立起来,镇定自若地抖落身上的水滴。好像他不是掉进了水里,而是一个游泳健将正破水而出。
“你不会游泳吗?”在杜比惊魂未定时,那个稚嫩的娃娃声仿佛翻山越岭似的,带着干干净净的气息穿过了他的耳膜,清清楚楚地惊扰着惊扰着。
“我会啊,只是水太冷了……我寻找点刺激……跳水,你见过跳水没有?我就是在跳水。”杜比为自己自圆其说的借口感到很满意。
“咦,你是谁?”杜比这会才反应过来,瞬间又怒目圆睁,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幻影在桶前移动,他迫不及待地靠近,凭着稚嫩的声音他断定这是一个无害的小生命,杜比先生的好奇驱动着他向前靠近。
“嘻嘻,我是你的蛋。”杜比听到这,一个趔趄差点晕了过去,他即刻跳跃着往另一个方向扑腾去,他双脚着地时的踏实感唤醒了他的理智。
这次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躲到了一个相当黑暗的角落里,杜比先生开始在心里埋怨起这家主人来,这是一个窗台紧闭,唯有来处才是出处的狭窄地方。
“你开什么玩笑,蛋也会走路?”杜比这会说话的气息显得有一丝丝凌乱。
“我头上还有一个盔壳,脚已经能完全走路了。”蛋蛋开始发出兴奋的语言,似乎是很奇妙的事。
“你确定你是一只会走路的蛋,而不是一只会走路的鸡吗?”杜比先生突然明白了,但他的声音里带着颤动。
“鸡?鸡是什么?我一出生,不是,一出壳就看到的你,你是我的爸爸。”蛋蛋愉快地说道。
然而,杜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迅速地晕了过去,真的就这样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