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腊月二十七晚八点,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夜,杨帆背着行李,随着人流匆匆往前赶着,他这次要搭乘的火车很快就要发车了。
随身行李是两个包包,一大一小,大的很大,看起来沉甸甸的重,扛在右肩;小的也不是太小,就是日常出短差用的旅行包,有大包包四分之一大的样子,挎在左肩上。
杨帆是个帅哥,年纪稍稍大了点,刚过完公历三十八岁的生日,身材看着倒也魁梧,可惜腿短了十公分,身上穿着一套半新的,看起来质地还不错的茄克、西裤。看看腕上的表,离发车只有十几分钟了,刚刚路上有事儿耽搁了下,现在时间就紧了。杨帆不由得加快脚步!
人流急急往前涌着,一个年青妇女,也背着个大行李包,还牵着个孩子,迈着小跑的步子从杨帆身边挤过。匆匆只顾赶路的杨帆冷不防差点往前扑倒,他赶忙稳住重心想骂声娘。这时他看那孩子被拉得脚步趔趄,骂人的话吞了回去,刚想换句“小心孩子摔跤”,却见孩子已然倒地。那个看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母亲不得不停下脚步安抚女儿,杨帆担心后面人流踏上来,没多想也放下手中的行李,帮着搀扶起倒地的孩子。
等把那母女扶起继续赶路,两分钟的功夫,杨帆再转身拿自己的行李,却只剩下大包,小包不见踪影。
杨帆脑袋“嗡”的一声,完了!
完了完了!杨帆用拳头擂着头站着转了几个圈儿,徒劳的想从匆匆的赶车人群里,找出那个顺走自己包包的人。瞧这闲事儿管的,真想甩自己耳刮子解恨!杨帆懊丧极了,脑子有点短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大包里装着要分送人的各色礼品,还在,估计是因为太大太重之故才没被拿走!小包包里除了预备十几天要换洗的衣裤和盥洗用具,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东西:这次去举办婚礼要穿的西装礼服,里里外外的其它崭新衣物,一整套的都还包装齐整的搁在包里呐!光说这套西装,就费了他和唐糖好几天时间,精心挑选才买下的,当时裤子嫌长了点,导购员还热心的让人给改了下。杨帆又摸摸几个鼓鼓囊囊的贴身口袋,万幸,大好几千的钞票和身份证、车票都随身带着,没放在包里!
人流已少了很多,大家已陆续登上了属于自己的那节车厢,一声催客上车的口哨,惊醒了兀自呆立的杨帆,他赶紧提起大包包,抢在发车前一分钟上了车。
找到位置放好行李,杨帆赶紧到列车服务车厢,找到乘警报了案,写下事情的经过和丢失东西的清单,拿出身份证让他们立了案,当然,没忘同时亮出自己交通部门通讯员的证件,“特约通讯员”证,业余的。
“能写点东西”是杨帆的骄傲,自诩为“唐伯虎”第二,风流倜傥,不拘小节,在单位里写写画画有点小名气。自己那个“骗”到手的小媳妇唐糖,也爱写点东西,爱好相近,气味相投,媳妇对杨帆那是迷恋加崇拜。
乘警看了杨帆的证件,果然态度立马谦和、认真多了,说一定尽力帮他把东西追回来,杨帆离开时,他还站起身目送他的背影,对旁边做笔录的矮个子的乘警说一句:“挺帅的,就是矮了点”,不无惋惜的表情。
回到车厢,杨帆终于稍稍稳定了情绪,走到两节车厢中间连接处,他找到个位置,站着,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他想让脑子静一静,而吸烟是他醒脑最灵验的法宝。
这是第一次去岳家,杨帆有点小紧张。虽然两人已经偷偷去扯了证,电话也通过多次,照片也让唐糖父母过了目,但因路途遥远,与唐糖相恋一年多了,却还没见过对方父母,杨帆自觉有愧。
现在,就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大老爷们戳到二位老人面前,让他们相看,就不知道他们怎么想。自己比唐糖大十好几岁,又带着个六、七岁的半大小子,他不知道岳家人对他持何看法,唐糖倒是一次次给他打气,说只要鼓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口生莲花的甜言蜜语来几句,就一定能通过她父母这关,小kiss,没问题!
可他心里还是打鼓,毕竟人家是一个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有才有貌的,现在交给你,你总也要点过硬的东西拿出来才行啊!自己虽说平时嘴巴爱耍点花腔,在单位里贫个嘴逗个乐啥的,可遇到正事儿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何况是这种终身大事,他爱唐糖,他要对她负责!
抽完一根烟,掐灭烟蒂,找到垃圾桶把烟头扔了进去。一阵倦意袭来,杨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是该歇息了,他想,明天上午到唐糖所在的省会城市,后面还要转车,等了到当地县城,他的糖会去接他。
随便洗漱一下,杨帆就躺到了自己的下铺上。出门在外只能凑乎,再说这方面杨帆不是个太讲究的人,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讲究不了那么多!
杨帆是个头沾枕头就会睡的主儿,这一点还真不像个写作爱好者。迷迷糊糊中,他又想到了那个不翼而飞的包包。
“包包……西装……”他含糊不清的咕哝两声,就不管不顾的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杨帆感觉自己作了个梦:梦见失去的旅行包被警察给找回来了,他正想感谢这些最可爱的人呢,忽然感觉身旁一阵嘈杂声,“8车6号下铺”,“是这里了……,”两个男子的声音。
他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犹自懵懂地看着面前两个穿着乘警制服的人影,如梦境一般一时反应不过来。
其中个子高的那个乘警叫道,“你是杨帆吧?之前去我那儿报过案的,我是这趟K2467列车上的值班警察”,他掏出自己的证件准备出示,杨帆终于清醒过来,立马跳下床,握住对方的手,“你好你好!”并不接他的证件,说:“我认识你!”
“顺你包的那个人我们抓到了,”高个乘警往身上装回证件,说,“正在警务室押着,你现在跟我们去办下手续,把东西领回来”。
杨帆开心得差点跳起来,看看两边床铺一个个土拨鼠样探出的脑袋,又忍住了,再次重重的握了握两位乘警的手,说:“谢谢谢谢!你们办事的效率太高了!非常感谢和感动!”
杨帆一面连声不迭的口说感谢,一面随他们去了警务室。
半小时后,杨帆领回了自己的小行李包,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个顺包的是个没赚到多少钱的工地小工,打了一年工,临到过年回家,身上也没能攒下几个票子,主要原因是大部分的钱都在包工头那儿压着,说他的帐大老板还没给结,拿不出钱来发给大家,对不住了,让大家年后再到他这儿来领。
这个小工说自己一年下来,除掉赚了一张嘴,和一张回去的车票,基本身无分文,他正发愁没脸回家见人呢,却赶巧看见杨帆搁在路中间的行李包,鬼使神差的乘他没留神,就顺手拿了。
第一次就如此顺利得手,尝到甜头,他就想再如法炮制一次。就在他乘旅客们都已进入梦乡,想再次顺走别人东西时,被警觉的主人抓了个现行,就把他交给了乘警,而乘警在审案过程中就查出了杨帆的行李包。
杨帆千恩万谢表达自己谢意的同时,心中也不无感慨:这个小工固然可恨,但可恨的人怕是不只他一个呀!
回到铺上,杨帆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他要再赶快眯缝下,明天好早起构思下这篇通讯稿,刚刚那位乘警就说,谢就不用了,帮他们写篇这次事件的通讯文章就好,而他也一口应承。
“我要表扬他们(乘警)这么快就追回了我的失物,也要反映农民工被欠薪的现实,还要感谢这次有惊无险的旅程,毕竟没有带来更大的麻烦,婚礼还可以顺利如期举行!”他意识模糊的想。“相信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又嘀咕了一句,倒头睡去!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