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吆——范大哥啊,您早来锄上豆子了!”刘春旺见亲家正在锄地,老远的就打上了招呼:“您看哈、这红天大太阳的,咋也不在家歇个晌呢——热吧......”
听到说话声,聚精会神忙碌着的范俊生立刻停下锄头,边抹去额头的汗水,边招呼说:“啊,不热、不热,大兄弟来了,你也锄豆地呐?真巧、真巧,咱弟兄都俩想到一个点儿上了,哈哈哈哈......”满心的不快,刹时被一阵旋风吹得无影无踪了。干黑的老脸便笑成了一朵叫不上名儿的花。
“那好、那好、范大哥歇停着干,也别太累了哈,我过去看看。”刘春旺招呼着。
“好,好好,你去吧、去吧......”范俊生热情的说。
刘春旺来到自家的地头上,横看看、竖瞧瞧,乐呵呵的说:“大哥啊——您看看,俺这几天没来,不想这豆子就让草给吃了、呵呵呵,眼瞅着,俺这豆子可就没法儿给您的比喽,哈哈哈......”
“嗨!兄弟听你说的哈,您夸就是了,还不是一个长相、都一样、一样呵呵呵。”范俊生倒是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刘春旺“咯咯”地笑着,这笑声便分外的爽朗。
范俊生与刘春旺两家,尽管屋不搭山、地不临边,但相距也不是甚远。特别是自留地,中间只隔着老孙家的一块豆子地。
由于两家人都是土生土长、本分老实人家,所以,往日里见了面,除了“吃了吗、喝了吗?”之类互相招呼外,说闲话、拉大呱的时候并不多。
而今,两家结成亲家了,倒让他俩说起话来更觉得有些拘谨。所以,相互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忙起活路来。
刘春旺挥出锄头,立时惊扰了几只大蚂蚱——“扑扑棱棱”向遥远的方向飞去......
不知啥时,周围的知了又开启了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鸣叫声。这声音波澜壮阔;这声音规模宏大;这声音源源不断;这声音声嘶力竭!恰似一场声势浩大的歌咏大赛——各方极尽所能,个个劲头十足,谁也不比谁逊色多少......
当锄头下现出一颗颗、一粒粒形似豌豆状的小东西时,范俊生猛然停止了锄头的拉动,他赶忙上前一步,弯下腰定睛仔细察看。原来竟是一堆非常匀称兔屎蛋儿——哎、野兔子呢?
范俊生不由自主地打起眼罩四下里看看,明知是徒劳的,但还是企望着奇迹的出现。这便发现了不远处的小半张报纸,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摆一摆的,仿佛是在向自己招手致意。
或许是条件反射,抑或鬼差神使。范俊生的喉咙便开始发痒,就像有千万只小虫儿在不停的聚集蠕动。继而,三弟那白盒向阳牌的内销洋烟,又不住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撩动得他心神不宁、心乱如麻......
内心里便愤愤地骂、骂他三弟不是人!骂他三弟猪狗不如......恍然间,他又奇奇的想:人这东西啊,也真是她娘的奇怪,无论有事、无事或在高兴、烦心的时候,弄它一支那么一吧唧,就解乏、驱累、消忧愁,心旷神怡......
于是,范俊生紧走几步捡起报纸,再弄两粒兔屎蛋儿那么一揉搓,还真的就成了以假乱真的烟沫沫。他暗自笑笑,从心里又开始念叨:“唉!这算他娘的什么烂年头吖?别说穷得虾腥没有钱买,即便是有几个破籽儿,又能怎么样呢?没有门路关系、不得人的话,还不是照样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哼!这世界想必他娘的是犯邪乎哩......”
当范俊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支徒手卷烟就成了:“还他娘向阳牌?俺这还他娘的玉兔牌来......”
在这胡思乱想,冥冥之中,范俊生感到自己很可笑,也很可耻,更是可悲、可恶。并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与无能:渺小的近乎于他家豆地里的小草,大凡锄头挥到之时,便会连根拔起;无能的也近乎于这一棵棵小草,其命运就掌握在他范俊生的手里......
这么想着、念叨着,全身从上到下,便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内心深处寒飕飕。那右手也便不由自主的从大裤衩的兜兜里掏出火柴、猛劲儿擦......
范俊生深深吸一口点燃的“玉兔牌”——啊、骚!骚的就像他家喂养的那只老山羊,又不全像老山羊,个味中还有某种奇怪的东西,径直往头脑子里钻,从而使他好一阵反胃。
等这呛劲儿过后,再品,嗨、他却又品出了某种洋烟的味道。哎吆,想起来了,那是临近过大年的日子,为了弄一条洋烟过年,他专门跑了趟大县城,排队挨号买到手的就是这个烟味,嗯是这个味、发过霉的洋烟味道......
范俊生自个儿摇了摇头,苦笑笑:“嗯,就当做那种发霉的洋烟吧,便不再多想,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烟雾,并格外小心地把剩余的那些兔屎蛋儿一颗颗装进了大裤衩的兜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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