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讲述了一个名叫鸡头寨的部落的历史变迁故事。主人公丙崽是个现代意义上的傻子,只会高兴时喊“爸爸爸”,愤怒时喊“X妈妈”。这样一个傻子却在天灾人祸来临之时被迟钝愚顽的村民们奉为神灵。故事最后,部落在经历了一场浩劫后,独独丙崽活了下来,懵懵懂懂,依然喊着“爸爸爸”……
小说具有明显的寻根文学特色,首先,文章中有许多具有湘楚文化气息的语言文字,例如“赶肉”“丁公”“渠是一个宝崽……你视呀,要不是吾……”这些具有地方特色的词语给人一种乡土气息,贴近乡村生活,有传统民族文化色彩。
其次,小说中的许多象征、隐喻暗含着作者对文化的“根”的思考。小说主人公丙崽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象征,他是封建民族文化的缩影。“七、八年也过去了,他还是只能说这两句话,而且眼目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倒很大,像个倒竖的青皮葫芦,以脑袋自居,装着些古怪的物质。”这是对丙崽的外貌描写,一个弱智“小老头”的形象跃然纸上,对于丙崽来说,他的头其实就像是一个摆设,没有思考的能力。从祖辈流传下来的歌谣中可见,他们的先祖是姜凉→府方→火牛→优耐→刑天,而我们知道的刑天就是一个没有头,以双乳为目舞干戚的神。放在此处,丙崽的形象更具有一种渊源颇深的神秘感。起先,村寨里的人总是欺侮他,骂他白痴傻子,拿他打趣。而这个傻子总能大难不死——逃过了祭谷神,摔落悬崖而毫发无伤。于是人们开始将他神化,集体膜拜他,因为他只会说“爸爸”和“X妈妈”而称之为阴阳二卦,叫他“丙相公”“丙大爷”“丙仙”,还通过他来算卦决定是否攻打鸡尾寨。在这个情节中,丙崽其实依然是那个弱智的“小老头”没变,而村民行为的转变却是精神愚昧的表现。人们不会用科学的方式思考问题,而更愿意通过祭神占卜、看牛头往哪边倒等来判断该做什么。总之,丙崽就是整个村落的缩影,而村落又是封建文化的缩影。 故事最后,丙崽的幸存隐喻着传统与当代现实难以分割的联系,古老文化依然存在着,其丑陋的部分也永远无法彻底根除。
韩少功在《爸爸爸》中寻找的文化的根是“劣根”,这些劣根在他创作时的那个年代是存在的,甚至到如今依然不曾彻底消泯。而他探寻到的劣根多少给了我们一点触动,人们开始反思国民性问题,培养科学精神,在一定意义上解放思想,促进时代向前发展。
这些寻根文学作品是对前期文学的继承与突破。他们的主人公不再是假大空的英雄或神祇,而是真实的人。这个人是众多生命形式的体现,所以描写个人也就是在描写这一个群体。文化深深地烙印在人的灵魂上,而人也在不断影响着文化。生命与文化就在不断地相互制约、冲突和适应。
寻根文学影响深远。首先,它推动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弘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推动了文学“民族性”的发展。其次,作家在创作时吸收大量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表现方式,促进文学的发展。
以《爸爸爸》为例,文章在许多方面都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撇开先前提到的语言不确定性、地理位置和年代的模糊感,它在主题上也有深刻的“孤独”感。首先,主人公丙崽出生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还是畸形的、残缺的,这样的身世已然具有魔幻主义色彩。后来丙崽娘失踪,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甚至在最后整个村子即将迁离,人们喂他喝毒药后他却奇迹般地没有死去,醒来后连熟悉的村落也不复存在了。通过这样的情节和形象,渲染出一种封闭的、不自知亦难被知的孤独。而除了丙崽以外,小说中其他人物也或多或少有种孤独之感。如丙崽娘,曾经关起门来抱着丙崽说悄悄话,虽然骂他,但也说是因为还有他陪着才不至于太难过;还有仲裁缝,无法与“新潮”的儿子沟通,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想要坐桩而死。
局限在于,大部分作家对民俗文化、民族精神的提炼是有所局限的,他们容易“以偏概全”,揪住某一个特点进行刻意渲染,但忽略了民族性的真正解剖。还有,部分作家对现代文明有无端又近乎偏执的抵触,沉溺于挖掘那种凝滞的非常态的传统人生,缺乏对现代生活的指导意义,还导致作品与生活的脱节,也由此导致了后来寻根文学的衰微。
《爸爸爸》探寻文化劣根性,但对如何改变这一现象并未做出详细说明,只是用讽刺的笔触描绘出古老文化的愚昧之处,对现代科学的说明寥寥无几。故事带着一种神秘沉重的色调收尾,给人茫然若失的感觉,深感传统劣根之难根除,但却对如何去做并无方向,缺少实践指导意义。还有,其批判性不足,由于设定处在一个遥远模糊的背景下,所以人们读来会有种遥远故而事不关己的感觉,大大削弱其批判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