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 路漫
题记
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人人都爱自己故乡的月亮。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 季羡林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记得是儿时在外婆家时,有一年中秋佳节,外公教我的诗,那时还小,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是看着外公,然后摇着脑袋,晃晃圆嘟嘟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转着圈圈,奶声奶气一遍遍的重复:“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外公也便乐不可支。怕是,那时才产生了对月亮的第一印象,之后再每每提起时,也总是浮现它圆满之时的样子,那样明亮,清光四溢。
总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的日子,那时每每吃完晚饭,我们祖孙三人就躺在硕大的土炕上,望着窗外的那轮清月,柔和俊美的光束倾洒在院中,我和弟弟依偎在外公的怀里,一人一只小手,抚摸着他圆鼓鼓撑起的大肚皮,有时还会因为谁摸的“地盘”大而奋起争执反抗,但也终是在外公诱人的各种神话故事下,乖乖安静下来,那一遍遍讲起的古老的神话,那一次次诉说的爱情故事,我总在想,倾国倾城的嫦娥仙子和玉兔在那寂静冰冷的广寒宫中,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年自己抛弃爱人,独自成仙;而那掌管姻缘大事的月老在牵着那一根根相互交错的人间情爱时,会不会也有错点鸳鸯的时候。
这些我不得而知,但那一轮明月寄托了我无限的遐想与回忆。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母亲工作稳定后,我便很少再有这样的时光,每年中秋,便也因为路途遥远和家庭习俗,很少回外公家度过。终是过了缠着外公听故事的年龄。
再一次对月亮萌起新的感受,是在爷爷家过的中秋,爷爷家的中秋节颇有仪式感,每年中秋,如过年般热闹,爷爷的儿子们,孙子悉数赶回家里来,置办好中秋节的礼食,那时的月饼还没有果酱,是传统的五仁,再有就是独具家乡特质的无馅混糖月饼,都是爷爷专门找人制作的,多少的油,配多少的面和糖,选什么字样的月饼模具,爷爷心里都有一个谱,然后装的满满的两大纸箱。待节后,分发给各家儿子。
等到中秋那一晚,爷爷会放置一个漆红的大桌子放在院落里,上面摆满了“贡应”的食物,这些食物由爷爷亲自操持或者他的长子我的大伯置弄,各式的水果拼放在一起,其中,最诱人的怕是那个如盘子一样大的月饼,上面还印着月神的样子,整个过程庄重而又严肃。仪式过后,家人开始分食“贡品”,这里到是有个小小的插语,家中有个规矩,就是出了阁的女儿和孙女是不能吃“贡品”的,当时我还小,又是胃口最好的,自然是吃的好不自在。
那时的月亮,在我心里,已然没有当年的温婉迷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仪式。我敬畏它。
直到现在,我怕是才又对它显现出一种新的情思。我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远方求学的游子,方至这时,我才感知,为何从古到今的仁人志士都以月寄托自己对家的思念。上大学后,离家四年,再未享受过爷爷家的仪式感,也不能一如以前凭着岁小而无忌惮的吃食“贡品”,这时,才觉得,那小心摆放的食物,那仪式后大家彼此分食的场景,到是让人思味良久,顿时也有幸福感漫香四溢。
这时,每年中秋,到是自己为自己添加了不少新的仪式。母亲总会在中秋前夕,买好各种月饼,只去固定的那几家,她要亲自尝好,口感要够酥,味道要香浓,这是要给她远方女儿的中秋月饼,她不曾松懈过,她甚至不辞劳苦会跑好几家店面,依然是传统的月饼,五仁,混糖,偶尔放置一两块新式月饼尝尝鲜,然后邮满一个纸箱,顺带着水果混着各类吃食。方至这时,她才会会心一笑,因为这个纸箱子终于满了,或者她希望这个箱子再大些,还能够放些什么进去。
我约着同在异乡的友人,提前一天跑到她的住处,彼此漫谈闲聊着,想想第二天去哪里吃,去哪里度过这异乡的中秋,彼此在这相距家乡495公里的地方,支撑着彼此,也安慰着彼此。
一型圆圆的月饼,一顿味觉盛宴的饭,一杯浅浅的茶,彼之念之,寄托一举悠长缠绵的乡愁。待下一次中秋,我仍不知自己会在何方漂浮,我不知我是否已然寻得一方理想去靠岸,但愿下一次中秋,我能与母亲一同置办中秋“礼食”。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