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钟离宋寒列传（三）
钟离意（10年～74年），字子阿，会稽郡山阴县人，他年少时担任郡中督邮。这时，会稽郡所属的各县亭长都有收受别人酒礼的案件，郡府发文调查。钟离意封还了案件卷宗，进入报告太守说：“《春秋》中说先内后外，《诗经》说要对妻子严格要求，以此来治理家邦，表明政化的根本，范围上则要由近及远。现在应当先清理府内的这类事情，然后再延伸到偏远县中这类细小的案件才行。”太守感觉钟离意说得很有道理，就任命他为县中从事。
38年，会稽郡发生大瘟疫，死掉上万人，钟离意进入疫区慰问，发给大家医药，很多人被救活下来。
钟离意被举荐为孝廉，经过两次升迁，被征辟到大司徒侯霸的府中任职，刘秀诏令让他押送犯人前往河内。时间正值冬天天气严寒，囚徒们生病不能前行。钟离意在路过弘农时，安排属县为囚徒们制作衣服，县中迫不得已去做，随后上书状告钟离意，钟离意也把具体情况说明上报。
刘秀收到奏报后，把这些奏报转给侯霸，对侯霸说道：“你派出的这个掾使用心怎么这么仁慈呢！他确实是位难得的良吏。”钟离意在路上解开囚徒的枷锁，让他们到想去的地方，这些人都按照时间全部到达，没有一个借机逃跑的。钟离意返回后，因身体有病被免职。
后来刘秀封钟离意为瑕丘县令。县中有位叫做檀建的官吏，平时在县中盗窃。钟离意屏退其他人后询问其罪行，檀建叩头服罪，钟离意不忍心对其施刑，遣返责令他长期休假。檀建的父亲听说后，为檀建摆设酒宴，对他说道：“我听说过无道之君用刀诛杀，有道之君用义诛杀。你已经犯罪，命中该死了！”然后命令檀建服毒自杀。
49年，钟离意升任堂邑县令。县中有个叫做防广的因替父亲报仇被逮捕入狱，他的母亲随后病死，防广只是哭泣，拒绝进食。钟离意非常怜悯他，就下令释放防广回家，好让他为母亲收敛出殡。他手下的丞掾全都为此争执。钟离意说道：“如果有罪由我承担，大义中不允许连累部下。”于是遣返防广回家。防广收敛完母亲后，果然又返回狱中。钟离意秘密向朝廷报告这件事情，防广最后得以减死罪一等论处。
汉明帝继位后，征召钟离意担任尚书。这时交趾太守张恢贪污一千万金，被征召回京师后伏法，把赃款赃物登记充入大司农府中，诏令赏赐给群臣。钟离意得到的是珠玑，他把珠玑扔到地上，拒绝叩拜接受赏赐，汉明帝感觉奇怪后询问原因。
钟离意回答说：“臣听说孔子忍受饥渴，也不去饮用盗泉水；曾参驱车绕行胜母街，因为厌恶其名字。这些都是贪污行贿的珍宝，臣确实不敢拜受。”
汉明帝赞叹道：“尚书的话真是清廉啊！”于是改赏赐府库中的三十万钱给钟离意，并转任钟离意为尚书仆射。汉明帝多次到广成苑射猎，钟离意认为这些会荒废政事，经常阻挡住汉明帝的车驾，汉明帝马上返回宫中。
61年夏天大旱，汉明帝大肆修建北宫，钟离意就到皇宫前摘下帽子上书说：
臣考虑到陛下因为天气小旱忧念百姓，躲避开正殿办公，对自己进行克责，但却仍然连日天空阴云密布，一直没有降下大雨，难道是为政有不顺应上天之心的地方吗？当年成汤遭遇旱灾，就用六事来自责：“是为政不节约吗？是给百姓带来疾病了吗？是宫室太过豪华了吗？是宠幸女色了吗？是贪污受贿盛行了吗？是奸邪猖獗了吗？”臣私下里看到北宫正在大规模修建，百姓失掉农时，这正是所谓的宫室太过豪华啊！古代君主都不嫌宫室狭小，而是担心天下百姓无法安宁。应当及时停工，以顺应上天之心。臣钟离意只具备普通人的才干，没有做事的能力，长久享受厚重俸禄，被提拔备选为陛下身边近臣，连年接受陛下丰厚赏赐，既喜又忧，忍不住愚昧之心，向陛下建言，其罪该当万死。
汉明帝下诏书回复说：“商汤引用的六事，其过失都在帝王一人，请先生戴上帽子吧，也根本不用谢罪。上天连续降临旱灾，阴云密布无雨，朕心中非常悲伤恐惧，期望获得上天嘉应，所以安排人员分头祈雨，借机窥测等候风云，在城北祈祷于明堂，在城南设置坛场。现在又敕令将作大匠停止修建各宫室，减少不急的事务，大概能消除灾异。”
汉明帝下诏令向公卿百官谢罪，随后甘霖降临。
这时，汉明帝诏令赏赐归降的胡人绢帛，尚书在登记这事时，误把“十”写成了“百”。汉明帝看到司农呈上的计簿后大怒，召来郎官想要鞭打惩戒。钟离意入宫叩头说道：“偶尔出现过错的失误，普通人都能容忍。如果因为疏忽施以责罚，那么臣我的官位大，罪责更重，郎官的官位小，罪责轻，其过失都在臣身上，臣应当先接受惩罚。”说完解开衣服，趴伏在刑具上。汉明帝的怒气这才平息，让钟离意穿好衣服戴好帽子，随后宽恕了郎官。
汉明帝生性苛刻明察，喜欢让身边人去揭发朝廷官员的过失，并以此当作明智，所以公卿大臣多次遇到诋毁，近臣尚书以下的官员甚至遭到殴打。汉明帝有次因事责怒郎官药崧，就用手杖敲打，药崧情急之下钻到床下。汉明帝更加恼怒，大声叫道：“郎出。郎出！”药崧说道：“天子穆穆，诸侯惶惶。从来没有听说君主殴打侍郎！”
汉明帝赦免了药崧。朝廷中听说后无不恐惧战栗，以后都顺着汉明帝的意思说话，惟恐受到诛杀责备。只有钟离意自己敢于谏争，多次密封退还汉明帝的的诏书，大臣有了过失，钟离意都是想办法解救。这时，国家接连遭遇变异，钟离意又上书说：
臣深思陛下躬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敬畏鬼神，抚恤百姓，劳心费神从不倦怠，但仍然天气不调和，日月不明，水泉涌出，寒暑违反时节，其过失在于群臣不能宣扬教化，未能做好本职，反而以苛刻作为习俗。官吏随便诛杀良民百姓，这样的事情接连不断。百官没有亲和良善之心，官吏没有勤政为民的心志，导致骨肉之间相残，毒害越发深刻，感应背逆和气，才引起天灾。对百姓可以用大德引领，很难用强力制服。先王治理百姓的大道，在于让百姓和睦，所以能达到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鹿鸣》诗强调在饮宴时肯定要奏乐，以达到人神和洽的目的，随后就能使天气顺和。希望陛下用圣德引导百姓，处理万机，诏令有关部门，审慎对待诛杀人命，减缓刑罚，顺就时节天气，以便调和阴阳，功绩能永垂后世！
汉明帝虽然不能采纳钟离意的建议，知道他确实出于至诚，却也因此不让他久留在自己身边，就让钟离意出京担任鲁国国相。后来德阳殿建成，汉明帝组织百官召开庆贺大会，这时又想起钟离意的话来，就对公卿大臣们说：“钟离尚书如果还在京城，这个大殿肯定不能建成。”
钟离意任职五年，以仁爱利民作为教化，当地百姓十分殷富。钟离意在官位上因长久生病去世，他遗言上书给汉明帝，说太平盛世难以在短时间内通过急迫推行教化达成，应当用宽容施政。汉明帝伤感钟离意去世，下诏书嗟叹，赏赐他的家属二十万钱。
药崧是河内郡人，他生性纯朴忠诚，家贫担任郎官，经常在尚书台中值班，因为没有被子，经常用案板当枕头，吃的是粗糙食物，汉明帝每次在夜间来到尚书台中，都是看到药崧，就询问其中原因，知道后非常欣赏他。从此后，汉明帝下诏书，让太官赏赐尚书以下人的早晚饭，并送给药崧衣服被子，包括其他的两名侍御史。药崧最后官至南阳太守。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2月19日（古历壬寅年十一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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