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去把作业写了。”大娘和我三哥说。
三哥只自顾自低头看水井,他说里面有条蛇,游来游去的,他叫我去看,我不敢,我忙说,大娘叫你写作业。
但他就只是这样看着看了一整天。
晚上他被狠狠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我也喜欢趴在水井边上向下看,我看不到蛇,我看到的是我的小脑袋。也看到了淡蓝色的天空,后来时间久了,我还看到疯了的三哥。
他不会发疯,但是他们都说他是疯了的。不给他喝一点酒,也不让他出门去。
像被困在笼子里的一条得了疯狗病的小狗。
我很喜欢去找他玩,他给我做木头飞机,他绘声绘色地跟我比划,他说他会带着我坐上飞机,飞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些人,他们在采花,在做蜂蜜。
“很甜的。”
我只能点点头。我以为那是飞不上去的,但我不愿扫了他的兴。
他就这样一天天在“笼子”里消瘦下去,我后来长大了,离开家乡,和领导、同事、朋友喝着酒,我总是会想到他。
直到有一天夜里,星星和月亮都已经打哈欠,雨点透过夜的幕布浸湿熟睡的梦。他抬着一箱啤酒,砰砰砰地拍我租住的门。
他喝着,拿出来三个手机,和我说着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个劲的和我碰杯,又说什么他要结婚,他想结婚,他该结婚,他不能结婚……我实在是听得糊涂。也喝着。看着他,也看着天从一点蒙蒙白到彻底放亮。
“那么,你也以为我是疯了的了?”
他突然直勾勾地看着我,语气很害怕的问我。
“怎么会,他们乱说的,别听他们乱说。”我悻悻地也不看他,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当他走了的时候,我醒来后,头痛得像是被人从后面敲打过。我以为三哥来找我只是一个梦,一个寻常的梦,因为最近家里传来的消息,很多都是他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了。我能这样梦到他,不足为怪。
可是,我下到客厅时又真正切切看到我们喝酒后留下来的狼藉一片。又想想他说的话,我想,他的确是疯了。
——但是疯的也可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