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镜子
我走在一条石板路的大街上，路的两旁是三到五层高的房子，每过十米左右就有一盏路灯，淡黄色的灯光落在石板路上的形成了一个个相连着的光圈。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有一群流浪猫，于是我抱着猫粮的袋子往它们走去。那些流浪猫看到我也高兴的蹦跳着过来。
在走过一盏路灯之后，我忽然看到身旁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看样子像是一只凶恶的豺狼，前方的流浪猫发出尖叫四散逃跑。我不及回到看，立刻迈开脚步往前狂奔，可眼睛的余光却看到豺狼的影子一直紧跟着我。
这时，我看到右方有一间屋子的门敞开着，我连忙跨进里面，转身把门关上，总算把豺狼甩在门后。我想我是身处房子的客厅，但是因为没有亮灯，我看不清家具摆设。我看到身旁有一个亮着绿色荧光的开关，我连忙用手按了一下，白色的日光灯亮起，我发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只巨大的豺狼，张开嘴露出獠牙正盯着我，我吓得往后跌倒在地上。正在我害怕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我发现前方的豺狼也是跌倒在地上，它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我就这样坐到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对面的豺狼也是一动不动。
犹豫了很久，我尝试举起我的右手，只见豺狼也随着举起它的左爪。我把双手放到眼前，我看到自己双手长满兽毛，指尖带着利爪。我意识到，我面前其实是一面镜子，而镜子里面的豺狼就是我自己。我转过身来，原来我身旁的墙壁也是镜子，里面也照出自己豺狼的样子。我挥动拳头砸向身旁的镜子，随着镜子的破裂声，镜子里的豺狼仿佛四分五裂，破碎的玻璃嵌入到我的手背，我感到钻心的痛，忍不住发出狼嚎般的叫喊声！
......
“啊~！”，我大声叫喊着梦中醒了过来，只见自己双手有些割破的伤痕和干涸的血迹，地板上有一个碎了的酒瓶，上面也有一些血迹。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的两点，昨晚我回到公寓喝了瓶威士忌，没想到我竟然睡到现在。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反复查看...没有...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息，从昨晚分开到现在洛欣都没有联系过我。她是已经不关心我了吗？还是她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联系我？...我是不是该给她打个电话？...还是算了。我浑身酸痛，感觉头有点发烫。
我该做些什么呢？我想起那些被虐杀的流浪猫，于是我用手机打开百度想搜索一些梦游症相关的信息。网上说有人在梦游的时候常常会展现跟清醒时候不同的一面，比如说话结巴的人可能说梦话的时候很流畅，又或者日常胆子很小的人可能会在梦游的时候变得很大胆。也有一些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信息，比如说一个人梦游了十多年结婚生子，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新闻。但我也找到一个真实案例，那是国外一个叫ALEX的少年因为梦游时枪杀自己的父母被判刑。我接着尝试查找梦游症治疗，然而网路上的并没有什么梦游症被治愈的信息。还有就是，我算是梦游症吗？还是选择性的失忆？
正在思考的时候，我看到手机出现了一条演艺圈相关的新闻推送。我随手点开，被新闻的标题吓得脑海一片空白--娱乐记者陈远途被割喉身亡，新闻说的是今天早晨清洁工在一个餐馆后街的垃圾桶内发现一名男性尸体，经过调查，警方认定死者为城事周刊的娱乐记者陈远途，死亡原因是喉部被利器所割破。
我看着地板上带着血迹的酒瓶，碎裂处如刀般锋利的棱角，它割破的到底是我的双手，还是陈远途的咽喉，或者两者都是？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反复徘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可这次的声音不是来至李文茜治疗师，而是我自己的声音。我烦躁不安，头痛欲裂，尝试拍打自己的脑袋驱赶脑海里的声音，可是并没有用。
我从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放到嘴边给自己猛灌了几口。感觉一瓶或许不够，我再从酒柜拿了一瓶威士忌，就这样左右手各拿着一个酒瓶来到落地窗前，肩膀挨着玻璃侧身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黄浦江。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我回想起那晚洛欣第一次来到这里，在月光下彷如仙子一般，让我看得入迷。可现在，洛欣再也不敢靠近我，哪怕是隔着距离与我通电话也不愿意。
随着酒瓶里的酒越来越少，酒精渐渐的起了作用，我的头没有那么痛，大脑的感觉逐渐恢复了，那感觉就是万念俱灰。我拿出信纸给洛欣写了一封信，我在上面写下了我的梦游症，虐杀流浪猫，杀死陈远途。我告诉洛欣，抑郁给我带来难以名状的痛苦，而我内心深处的暴力倾向时时威胁着别人，特别是在我枕边的爱人，我要结束我的痛苦。洛欣，请不要为我难过，就像我最爱的歌曲所说的--死亡并不可怕，她让你远离孤单......
信写好了，我拿着还剩有威士忌的酒瓶走进浴室，在洗手盆的托盒上面取来剃须的刀片。然后，我躺进浴缸里，拧开热水，水蒸气升腾起来，弥漫着整个浴室，我感觉很暖和很舒服。这时，我想起莎莉曾经问我的话--吃了安眠药药就真的感觉不到痛了吗？
莎莎，之前的感觉我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答案。刀锋落在左手的手腕上，我轻轻用力让刀片在静脉上滑过，疼痛顷刻从手腕传来，刺激着我的大脑，让我清醒了几分。莎莎，很痛，割破手腕的感觉很痛。我对之前的事情都回忆起来了，可为什么我对曾经割破自己手腕的场景还是毫无印象？
那天...对了，那天余菲晓和我一起在公寓里，我们懊恼地说着小男孩的意外，边说边喝，酒精渐渐让我的眼皮变得沉重......这是我记忆中在我上次自杀前和余菲晓一起的最后场景。而那天应该就是我自杀的同一天。既然那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余菲晓对我的自杀毫不知情？
这时，我想起最后一次见余菲晓的时候，她来到我的跟前轻轻抚摸着我的左腕。如果她真的毫不知情，她怎么知道我自杀的方式是割脉？除非那天是她故意灌醉了我，让我吞服安眠药，再割破我的手腕......一定是这样。
还有，陈远途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不会只勒索我一个，他肯定也会去找余菲晓。我和陈远途都是停车场事件的知情者......都是余菲晓想要杀掉的人！
停车场事件的知情者除了我和陈远途，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洛欣。洛欣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难道她也发生了危险？我越想越害怕。不行，我得赶紧找到洛欣。我尝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浴缸爬起来，可是完全使不上力气。报警，我想到了报警，但是我的手机落在浴室外面。我看到浴室里面的急救按钮，然而伸手却够不着......
看着浴缸里的水渐渐泛起一丝殷红，我的体力也一点一点的消去。这时，我既希望洛欣平安无事，又幻想着或许我们在死后的世界可以再次相遇。
洛欣，洛欣...我反复叫唤着她的名字。
（明凯），我仿佛听到了洛欣的回应。
洛欣，你记住，千万不要喝......
酒精再次占据了我的大脑。
.......
我身处一片丛林山谷之中，四周的叶子青红交错，混叠在一起。面前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水面处弥漫着一道淡淡的雾气，随着小溪蜿蜒流淌。小溪上有一座木制的拱桥，木桥的栏杆上挂着风铃，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我顺着风铃声往桥上走去。踏在木桥的梯级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偌大的山谷，就只有风铃声和脚步声，让人有种凄凉的感觉。
“先生，喝碗汤再赶路吧。”，来到桥面上，看到一个老人，她穿着灰白色的长袍，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一碗汤。
“老婆婆，请问这是哪里？”
“老身目不识丁，亦不知此地为何名，只道前方路途遥远，饮了汤好上路。”
“谢谢。”，老人说的话仿佛有种魔力一样，我接过碗，就要送往嘴边。正要喝下去，却发现老人身旁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 奈何桥。我连忙松开手，汤碗落在桥面的木板上，汤洒了一地。
“先生何故不喝？你看前方女子已经喝过此汤，并无异样。”
我看到桥前方下坡的路上，果然有一个穿着藏青色连衣裙裤的少女。那少女好像听到我们说话，转过头来。
“洛欣！”，我脱口而出。
但是，洛欣仿佛不认得我，只往我和老人这边看了一眼，就转头离去。我想往前追去，可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不喝孟婆汤，难过奈何桥啊，先生。”，老人低声说道，不知何时她手里又多了一碗汤。
“洛欣！我是沈明凯！”，我望着洛欣离去的背影大声呼喊。
......
“洛欣！洛欣！”，随着呼喊声，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公寓的床上，而洛欣正坐在床沿上抚摸着我的手，她红肿的双眼还挂着泪痕。
“明凯，你终于醒过来了。”
“你没事，太好了。”，我用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抱着洛欣，我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时，我发现自己手腕的伤口已经被绷带包扎好。床头柜上放着我写给洛欣的信，上面泪痕斑斑，我知道洛欣一定是一边看一边伤心的哭。
我急不及待要把刚才在浴缸里想到的一切告诉洛欣：“洛欣，杀死陈远途的是...”，
“是我。”，洛欣从我怀里轻轻挣脱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