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冬天的土地是裸露的,残余的庄稼和蓬草也盖不住它的躯体,地平线扳倒了大地,一起匍匐在苍穹下。
色调归于单一,冷风都没躲没藏的乱刮,凌乱的庄稼叶和树叶都躲在低洼处,连一丝草毛儿都没有飞将起来,偶有一只喜鹊划过低处。
一眼望去是没有村庄的,小路更没有人影,天际线和地平线重叠在一起,象一张大文件夹一样渐渐合拢,人走在这样的空旷夹角里,反到透不过气来。
平原在一春一夏,一秋一冬里都累了,什么都不想背负的进入自己的另一个境地,这是它的第五季节,用酣睡来逃脱人们的肆意索取和践踏。
低头看看脚底下,就这一撮黄土,细埃一样的垭黄色,抓起来是流动的,扔起来是飞动扬的,遇到水是凝结的,四季里是变化的。本身什么都都没有,却负载和孕育了千千万万个植物和生物,难怪人们赋予它“大地母亲”的称谓。
这看似空旷的原野,走进它以后,并不是单调的。
踏出来的小路,锄出来的田垄,挖出来的水沟,掘出来的坟地,推出来的堤埝,拱出来的硕鼠洞……无一不把土地的面庞改变,土地的温厚,被自然和人为的刻上了沧桑的密码。
不然,土地就象水的半波一样,荡漾在天空下,做大海的舞伴,月亮下起舞。
现在,土地千疮百孔,象孩子过多的老母亲,拖着干瘪的身体,踯躅前行,步履蹒跚。
稀稀拉拉的庄稼棵迎风散漫,一堆一簇的灌木随意长在沟渠梗畦上,大树木都弯腰断臂,孤独的电线杆子们衣冠不整得稍息立正着,支离破碎的豆菜架向北风不断求饶……这土地里,在深冬后,都在懒散中失去,都在挥发里暗藏。
因为,蠢蠢欲动的春来了,土地的细胞都要发芽,一刻也不能在偷闲。
好在旷野里有灵动,成片的冬鸟蹭来蹭去,三五只喜鹊游上游下,黛圣鸟你追我来我追你……这旷野有了呼吸和气韵,阳光也流转起来,显得整个冬野都温暖起来。
冬至后,这些鸟听得到春来的脚步,提前预演起来,翅膀下夹着的都是阳光。
旷野是乡下的宁静冬眠,等大地醒来,梳洗打扮后,遥遥而来的不只是燕子飞来,还有那比春秋战国更蛮荒的古代车马滚滚,终究,在我心里的故事中,这片土地,更是古战场的摇篮。天地营造四季轮回的大地上,不但托负着植被和庄稼的汲取,还要承载着人类历史血腥的碾压……
谁能心疼这脚下土地的疲惫,谁又能听懂这母亲空旷无语的心声!
离开这里时,我轻轻的,蹑手蹑脚的离开这片旷野。
2020年元月于子西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