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人乏倦,独依榻边。
灯昏黄,情难言,满月已残。
头顶上有养溪谷的刺眼的白色阳光,我站在离别的场景里,看着她和他在拥抱,耳边本来充斥着将带着离别的我们和这两天的快乐时光的大破车发动机的声音,以及身边孩子的嬉笑声,教练的呐喊声,忽的安静下来,我听见了她和他拥抱时候风吹起她衣角的声响,衣袂飘飘。我忽然觉得我慢慢浮在了我们的上空,看着他们的拥抱,和,那个身体微微颤动的木讷寡言的我。
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拥抱?
最近赵雷很火,他的《三十岁的女人》我在两年前就听过,但是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这首歌的第一句独白是什么意思:只要明天,你能回来就行。
她把穿着牛仔裤的腿搭在行李箱上,我觉得这只能是在电影里的镜头,出现了在一个我当时都要拒绝掉的组合凳上面的时候,故作镇静的我挥挥手,say hello。我想不起来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只能看见我身边的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是要张口问,好像他们又有了答案。是的,我在闪躲。我觉得这个组合凳变成了这次装修最得意的家具之一。
在微信上,我见过她的照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当在吃午饭的时候,她对着王哥说你的高领毛衫很精神呀。我见到了她的八面玲珑。这不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的话。然而我依然是高兴的,因为我穿的也是高领毛衫。我还是决定把这件脏兮兮的破旧的高领毛衫换掉,换一件新的,新的高领毛衫。就这么个功夫,车就到了,打开车门,她的身边留的是我的座位。我感慨这帮人,眼睛犀利的很。如果我身边的这帮人在我的位置上,要比我做的好的多,这个单位的天下将是他们的。于是,四个小时的旅程,我有了一点小确幸。
我曾想买个单反相机,在这次旅程上留下一点纪念。但是每当这个念头浮起,就被那三年半个摄影人的工作经验所打消。单反的笨大,真的不适合旅行。我是得了懒癌的人,这次,懒癌又赢了。我没有用过mate9的大光圈功能,我觉得这和单反比起来,着实是鸡肋,我买这个手机,也不是奔着500块的莱卡镜头去的,500的莱卡,再加两个零吧,那才是莱卡。在寒风里,在高速车辆带起的雪花中,我哆哆嗦嗦的打开莱卡镜头,我的身旁是5d4,如果正面比拼,这将是一场完败。但是我不想承认失败,于是在最后的成果上,我取巧的算是赢了。虚化的背景,突出的人物,蔚蓝的天,以及取巧的也是我最得意的侧光,足以让非专业人士欣喜惊讶。他们说,华为真是良心企业。我说,镜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物的底子好。你看啊,我的词语是多么的匮乏,底子好,这如何能成为一个完美轮廓的女子的赞美之词呢。
旅程并非无聊,她说她会算卦,我脸上一板正经的问你是哪路仙家,心里却忍不住的笑,这算是曾经电影里经典搭讪的会看手相的翻版吗?她解我的生命密码的时候,我心不在焉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我说,我会相面。她莞尔一笑,我也心虚的笑了。很多人都想知道我的网名的意义,我说晚上告诉你吧,反正大家都睡大铺炕,我慢慢给你讲。最后,当分别的时候,她也没有再问,我也没有再提起。
这个夜晚,不胜酒力的我,喝多了。让彭彭笑我们,大家一共就喝了三瓶啤酒,竟然有人喝多了。今夜喝多了,明天会不会就应了那句话,让我掉下眼泪的,不只是昨夜的酒。有人问他,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暂时没有。有人问她,今年你多大呢。她说二十六七八九,三十岁。我是不敢问的,因为一个已婚男人实在没有理由去问一个未婚女子的年龄。但是我又是想问的,一时无话。彭彭把灯调成昏黄色,在这昏黄色的灯光下面,除了烧的滚烫的大炕,所有的家具都是实木的,那上下铺是多少想要二胎的父母们的首选。以及那长条实木桌椅,好似普通的在哪里都能看见,又不普通的光泽和质感,让人勾起回忆又不落入俗套。我就这样晕乎乎的坐在大家的边上,她坐在我的对角线上,对角线,经典的摄影构图法。我与她之间有五个人的距离,当我手机里放着萨顶顶的悟空的时候,我与她的距离,是恍如隔世的距离。着实,那个夜晚,我们都掉下了眼泪,彭彭的话题选的好,初恋。我坚信,太阳底下是没有新鲜事情的,让我掉下眼泪的,也是让大家掉下眼泪的。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悟空里说,我要这铁棒有何用,我有这变幻又如何?她讲完她的初恋,已经泪流满面。当一个人最动情的时候 ,你应该说两句话,或许,比平时一百句话的效果都要好,或许,就入了她的心里面,或许,这就是开始。我借着酒劲,指着桌子,仔细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我说,我会相面,你的面相和你的故事很吻合。你是个很直率的女人,或者说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是在接触的这段时间里,我在你的言行上感受不到,在多年的工作中,你不觉间磨掉了棱角。在你三十岁的时候,我送你一句话,爱情,是需要经营的。我担心我的声音太小,被嘈杂的声音所掩盖,我又提高了沙哑的嗓门说,爱情,是需要经营的。她努力的点了点头。
夜深了,大家在洗漱,她却不在。我辗转反侧,换了两个位置,仍然睡意全无。许久,听见敲门声,我却没有起身。第二天,在吃丰盛的早餐的空挡,我问她,昨晚两个小时你消失在哪里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够吗?我猥琐的一笑,她却笑笑不答。靠山吃山,屋子里烧的很暖,有取不尽的木材,而我的心,有那么点凉。让我的心有点凉的,是不是真的不只昨夜的酒。
还有200米就到山顶了。我知道彭彭在骗我,爬山这个勾当,经常需要有那么一个骗子来忽悠你还有很近的距离就到了。我是聪明的。但我听见有人喊山上有美女在等你的时候,我瞟了一眼这个人,心里却在打鼓。养溪谷如此完美的服务,会不会有直升机来把我拉上去,我试探的问彭彭的时候,彭彭说,那你得在这山上住几年。当我以一个近似跪姿完成爬雪山的行程的时候,大家在嘲笑我的体力,我在寻找那木屋,和木屋里的佳人。
各种姿势的拍照,我们的御用摄影师说你让一让,我看她坐在椅子上,我就坐在了椅子扶手上,她的头靠着我的胳膊,我挺直着身子,这样会不会显得精神饱满一些。我在想,如果为了她的笑买了单反,我的懒癌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就会被治好?而我忽的发现她背后裸露位置的肩带,那个肩带,让我恍惚。
她在邀请我去养溪谷的时候,我是拒绝的。我说过,北方我不再去。我着实没有办法面对通往北方的高速公路,和那蔚蓝蔚蓝的天空,以及晨光中、夕阳下一千多里的独行。那是我今生全部的爱恋。已过经年,犹如昨日。多少个夜晚,我蹲坐在窗台边,明亮的月光散进来,地上映出窗棱的边框,黑夜中,橘红色的烟头随着我的呼吸忽闪忽灭。我一遍遍的轻轻问自己,如果没有开始,是不是就不会有结束。
再爱也没有用。
恍惚之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般的长。种种的过往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这一幕一幕的爱恨,让我头痛欲裂,又让我异常的清醒。
中午的饭吃的很饱,躺在大炕上,昏昏欲睡。朦胧中,见她轻盈的走来,对我浅浅的笑。薄的唇,明亮的眼,长的睫毛。
我们之间本没有缘分,只是靠我的颜值死撑。程丫曾经如是说。那就当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本无相欠。
下午的时候,我出去找找阳光,发现光线并不算好,看见她在摄影师的镜头里摆弄出各种的姿势,我刻意去闪躲,拍下一些风景。空气的温度极低,她却乐此不疲。然后她就拿着照片给我看,让我点评,我笑笑只说好。她似乎看见我的冷淡,用手摸了下我的脸,我说,你的手,真凉。
漫漫长夜,虽美女在侧,亦感无聊。不知是下午没有睡好,还是心不在焉,在斗地主的时候,我笨拙的竟然把同伙当成地主来打,他们笑我,我却没有力气辩解。在整个山上,我们的手机都上不去网,她却坐在炕头,离我五个人的距离,一直在摆弄着手机,天南海北的语音着。熄灯的时候,她说她要睡在炕头,我却找了另外一铺炕,那铺炕不对窗,不会有风,可以暖一点。暖一点,我是不是就可以好过一点。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大家都已起床,我不知昨夜何时入梦,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清醒,但我知道深夜的时候有人给炉火填了两次柴。
下山的时候,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我顺手给拿了过来,她笑道,多绅士的一个人啊。我笑笑,不知道该如何答她。于是她又开启照相模式,欢快的笑声离我越来越远。
炎夏前,寒冬后,谁会给你春一样的爱恋?
她问我们,可以不可以再住一夜,明日再走。我们笑着问还有什么节目,她说大家到市里一起吃烧烤。我们默然,今日必须得归家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亦默然,说,你们走后,我可以在这里洗个澡。我忽的说,我们可以贪点黑走。然后就有人起哄。她一字一顿的笑盈盈的说,那样不可以。又有人起哄,没有什么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么就两顿。
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不想让气氛僵硬而已。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我说七月吧,到时候,我顿了顿,然后说,你要在啊。
金箍当头,欲说还休。
曲终人要散,人走茶要凉。我漂浮在上空,注视着即将离别的我们,她和他在拥抱。我听见风吹起她衣角的声音。你是不是欠我一个拥抱?我心里在问我自己。其实,在她和他拥抱之前,她的眼神向我的方向飘移过数寸。那么,是不是,我欠了你一个拥抱?
我欲乘风破浪
踏遍黄沙海洋
与其误会一场
也要不负勇往
我愿你是个谎
从未出现南墙
笑是神的伪装
笑是强忍的伤
就让我走向你
走向你的床
就让我看见你
看见你的伤
我想你就站在
站在大漠边疆
我想你就站在
站在七月上
我默默的坐在电脑旁,敲下这些字,我想好了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尾。
这场旅行,本不该有。可是,可是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我好像理解了赵雷的独白。
只要明天你能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