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四周安静下来,涛声依旧…..
“如果你心里有一片海,要记住冬日到海边走走。”此次到北海,想去散散心,也算奖励自己,一次远行,其实目的地并不重要,只是想逃离一座城市,奔赴另一座城市,在陌生的风景中,打破一成不变的日子,在路上,生活能够有些偶然,即使不远千里,数次颠簸。幸运的是北海正是旅游淡季,游人不多,可以安静从容,漫无目的地走走。
11月的北海,依然热,下了火车,艳阳高照,瞬间回到夏天。径直到了老街,穿行在不宽敞的路,两旁都是经年的房子,多是市井小门小户,石墙斑驳破损可以看到陈年沧桑,多半用来做生意,经营着琳罗满目的商品小吃,与商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些仍住在旧房的老人,多为苍颜白发,在门口久久出神的静坐,置身于商贩、游人喧哗之外,沉浸着日复一日,等待着年复一年。我们的一生多半经历了风风火火,野心勃勃,最后该散的散,该退的退,散尽铅华,最后或许还是会退回纯粹的日子里。
傍晚,在侨港滩上看日落, “夕阳坠入地平线,西天燃烧着鲜红的霞光,”天空已不再蔚蓝,太阳把一片金黄洒向天空,撒向沙滩,万道金光,流云溢彩, 秋水共长天一色,人、沙滩、海都在一片金色之中,远处的船,仿佛都往日落处驶去,落日,像烟火一样,绽放完最璀璨的光芒后,终于一点一点消失在海平线,只剩余晖。
第二天,登上邮轮,一声悠长的汽笛,向国家地理杂志评选出来的“中国最美的小岛”亚军——涠洲岛驶去。在大海中摇晃了一小时,头晕头痛,终于登岛,正是黄昏时刻,茫茫大海,城市已经远离,只能眺望,在码头端详着即将登上的岛,想象汤显祖 “日射涠洲廓,风斜别岛洋,” 所写的风景。坐着野鸡车去找落脚点,几乎没有一家民房不是客栈,本来是一个世外桃源,但房子装修成任何一个“旅游城市”都能看到表面文艺实际商业的“客栈”的旅店,这个岛只因为一本杂志的评选,却打破了百年的宁静,沾上商业的俗气。
夜晚,昂首仰望,天空少云,月色皎洁,如一盏灯,照亮了一片海,除此以外,皆是黑暗的夜,海浪声似大海的鼾声,有节奏地从远而近,再从近而远,一层来,一层去,周围万分的寂静。
次日很早起来看日出,朦胧中记得五点起来,开着租来的小电动,穿过黑夜,到了五彩滩,当地人已经在沙滩上摆上凳子,让人可以像看电影那样,坐着看远处大屏幕开播。海平线的云层十分密集,估计也是看不了日出,但是一场来到,还是带着一丝期待。漫步五彩滩,沙滩已被当地人支起铁棚做大排档,但是沙滩一侧有一堆乱石滩,因为不规则不平整,也就没有当地人霸占做生意,石头滩延伸出海,以强硬的姿态与恶浪相抗衡,浪花一次又一次拍打,高高地,居高临下,铺天盖地,但却一次又一次败退,石头滩上另一边是石壁,经年与大海抗争,已经留下一道道水纹的痕迹,似皱纹,如一幅精致的抽象画。紫蓝的天际,渐而转为橘黄,此时日出开始了,日出的情景大抵如王小波在《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中所描写的“太阳初升时,忽然有十万支金喇叭齐鸣。阳光穿过透明的空气,在喑蓝色的天空飞过。在黑暗尚未褪去的海面上燃烧着十万支蜡烛。我听见天地之间钟声响了,然后十万支金喇叭又一次齐鸣。”此时密集的云恩赐早起的我们,慢慢舒展开,让咸蛋黄一样的太阳与我们见面,“在我的四周都是海,闪着金光,然后闪着银光,天空从浅红变作天蓝。”
看完日出后,我们绕了几个弯,到了闻名的天主教堂,哥特式建筑在蓝如画的天空下,庄严肃穆,当你了解了这个建筑的历史,还可以感觉到还有一丝凄凉:当地人逃难流落涠洲岛后,多得神父的帮助,慢慢信仰上帝,神父在此建了教堂。抗日战争年代,教堂成为岛民的庇护所,可不想两个神父最后被日寇所杀。建国后,教堂被砸,连那个“敲钟时候全岛都听得见”大钟都被毁,神父也被劳改。苦难是每个人的必修课,纵使最接近上帝的教堂和神父也不能幸免,但或许苦难正是神让凡人警醒,人的渺小与软弱,也因为经历苦难,让人乐观,让人坚强,让人更加有勇气。使徒保罗曾写道,“就是在患难中也是欢欢喜喜的。因为知道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
离开教堂,我们在环岛公路驰骋,路上人稀车少,海风习习,两旁有杂树,头顶有蓝天。在路上居然遇见一个不知名的海滩,竟然美得像画一样不真实——干净,雪白的沙滩,经太阳晒,略带温热,如沙滩的体温,大海透蓝,是那种有层次的蓝,远处的深蓝神秘莫测,近处的天蓝纯洁无瑕,脚底下是白蓝,白色的细沙混合着海水一浪浪地亲吻着双脚,和煦的海风轻抚,惬意的感觉从脚尖传遍全身每一个细胞。在涠洲岛,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轻易独享一片属于你的海滩。
午休后,待太阳不猛烈,我们向鳄鱼山公园出发,这次岛民又让我们领略了精明与狡猾,为了让我们坐20块钱的观光车,鳄鱼山离酒店近在咫次,却没有任何路牌,也没有一个岛民跟我们指路。鳄鱼山公园是岛上旅游公司正儿八经开发的景点,修得还算精致,路旁也种上三角梅,繁花簇绒, 当然最吸引人还是火山喷发后留下的滩涂,涠洲岛是我国最年轻最大的火山岛,整个石滩都是深红色的火山石,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火山海蚀的景致让人震撼,远看石滩,想象着数亿年前,火山爆发的瞬间,熊熊岩浆倾注到海滩,冷却定型,从此就寂静地在海滩等待,等待着什么,大概是等待 “海枯石烂”那天。
“人生中的某些时刻,我们都会像袭人那样,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在涠洲岛,海风下,渔民四五点已经收网回家,岛民也陆续往家里走,六七点,多数人已经在家里,桌上摆上几道海鲜,喝下一杯“牛栏山”,辛辣的味道呛到五官都挤成一团,然后舒展。在这里,生活并没有显得那么艰难。
踏上归程,在邮轮上,向着海平面驶去,前路漫漫,实际不过是一个圆形的轨迹行驶,我们看起来一直向前走,也许只是像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