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所说道,爸接到调令,全家人象挣脱了牢笼的六只小鸟,心儿早就飞向了那希望之地。在一九七二年八月的一天傍晚我们扬起风帆向大浦进发。黎明时分,帆船已抵达大浦港。
初到宝地,拜访各家码头,拜会各路诸侯。为官之道第一条就是领导信任,爸在城南小学就因为保护学校的教师而抗命上司而被一撸到底被发配去了白茫。此番山高皇帝远、换了人间,但教训必须牢记,所幸顶头上司是县官而不是现管,多和蔼可亲、放手信任,爸被任命为大浦中心小学校长,那时公社里小学有普通和中心之分,中心小学校长全面管理全公社所有小学和教师的事务。
爸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第一个举措十分英明,把我妈安排在距大浦一里外的洋渭任教,那时全家人多处于优越和瑞和的分氛中,但祸兮祸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阶段对我整个人生起了决定性作用。
那时我六岁多,也没幼儿园可上,就开始了我陪读生涯,噢、不对是陪教生涯。
清晨,吃了厨房凤凤阿姨烧的一碗可照见人影的稀粥我们就出了门(那时早歺是没有油条和馒头等干货搭的),照例吴顺元老师已在校门口等候,骑在吴老师的脖子上向北走一里多就进了洋渭村。
洋渭小学说是小学其实只有三个年级、四个班级,老师有殷汉如、妈、后到来了一个大队书记的女儿王小平,由吴顺元务责日常事务。
吴老师瘦高,我每天骑在他脖子上就闻了两个味道:烟味和狐臭,但他人却是极好的,那时大浦人家平时能拿出的最好的吃物就是团子,我在吴老师家吃过两回。
妈教的是复式班,在一个教室内上半节课教了二年级语文然后布置作业,然后教另外半边的学生三年级数学,这个时候我就在全校全村转悠。
校门两边有两门神,一边是个赤脚医生;另一边是个养蚕的,洋渭人多极和善,就是讲话象羊叫,他们把卖菜说成是咩菜,另外我在各家各户前门走到后门玩个半天多见不上主人,那时在农户的概念里白天是不用关门的。
回大浦小学必走大浦大桥,这期间大浦港重新开挖过,是把两头做上坝堵上然后把整个河面拓宽挖深。那是还没有所有少男的崇拜的挖掘机,多是周围的农民用小挑筐把泥从河底一担担往岸边上挑。疏通好后造上大浦大桥。
大桥造的比原来高、坡道也长,这也是村上顽童顽皮玩耍的好地方。一开始是用一块宽木板钉上两根轴做的四轮车坐着从桥顶往下滑。
后来发现不对劲,这车控制不住方向,费头!这冲出去刹不住车不是头撞墙就是摔个嘴啃泥。然后就改良,在前轴的右边上钉上一个手柄,左边固定,往下冲时靠向前推和向后拉控制方向,这比原来的好多了,但这费手,小车运动时前轴和车底的摩擦力很大,推拉时要用很大的劲,这也很容易让车在滑行时就散了架。
于是乎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发明创造,我的创意是用了老辈留的水车上的零件,那是一根方木,在头上锯进了一缺口,把轴承装在缺口上竖在小车的前面做转向轮,我大概就是现在小孩玩的滑滑车的鼻祖,但必须自带脚刹,这费脚也费鞋。
在我忙着拆天的同时,我爸也在大刀阔斧、吐故纳新,大浦小学和我们以前住的所有学校一样多是以祠堂和庙宇作基础改建成的,那时校舍残破不堪、犬牙交错,我爸先做牙医,在缺牙的地方盖上新校舍,建上围墙,把原先七通八通地方围成个一统江山。另外去土地庙烧香为学校化缘化来八亩左右的农田改成了学校的操场。
这期间有大批匠人在营造,有泥水匠、木匠、油漆匠等,泥水工太脏我不感兴趣,那漆匠姓冯是个结巴,你、你、你了半天没有下文,让人急死,乡下人多说讲话一结巴你唱就好了,我到现在没见过有那个结巴急了能唱的。
我最感兴趣的是木工,那时的木工是真匠人,说庖丁解牛一点多不过份,没任何机械,把一棵大树架起,上面推锯,我最喜欢的是在底下"凑道忙″帮着拉锯,拉锯也要有点水平的,必须拉直线。然后开下的板用刨子刨平,用凿子开卯榫眼,组装成各式学习桌椅。
我在边上看多了也心痒难耐,自己找根木棍削成秤杆,用铁丝弯成秤钩,拾个石块做秤陀,DIV成我的手工作品--独家蒋氏秤。
木工见我在边上做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不禁打趣道:"你秤盘里有多少菜啊?我回道:"尼半斤″(一高兴把二斤半说成了宜兴话尼半斤了)。木匠师傅忍津不住,到处给我宣传,所以那个阶段我的绰号就叫"尼半斤″。
蒋李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