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都是风沙，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跪在这里。
为什么是跪着？
是在赎罪吗？
我不记得了。
我起不来，小腿完全没有知觉，根本无法控制。
我的双手深深插入沙土里，枯瘦蜡黄，布满伤痕。
也不知是什么在驱使我用双手挖下去，下面应该也没有黄金，也没有水源。
可是我还是用力抓起一把沙土，撒向四周。
为什么？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每夜看着太阳从一个方向升起，闭目之时又是黑夜降临之时。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竟然划开了一道口子。
明明只是沙土，为什么里面还有锋利的石块？
我闭上眼感受着手心里的疼痛，渐渐地，感受不到疼痛，不是麻木，是一种异样的快感。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月，也不知挖了多少的沙土，我只知道，这里世界没有尽头。
绝望吗？
不，我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真的吗？
…我不知道。
我是不是该放弃了，但是我挖了这么多的沙土，流了这么多的血…
我多么希望这一些都是梦。
没有忏悔，没有辜负，没有遗弃。
突然什么东西拍打在我手背上。
这是什么？
几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等我低下头想要看清这是什么的时候，我却迷糊了视线。
大雨蒙头浇上，我闭上眼睛抬头去感受它的存在，甚至张开嘴，让它从舌头滑落，进入喉咙，消失在里面。
真是从未体会过这种美好，让人忍不住沦陷，但却宛如新生。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要是能一直感受到这种美好就好了。
但是，我发现，美好总是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等我全身干涸的那一天，我依旧要回到用双手挖沙土的日子。
我不要。
我第一次哭了出来。
是不是所有人都要这样子活着？
后来，我还是回到了自己每日每夜挖沙土的日子。
最初，我还看自己会挖到什么东西，后来，我干脆闭上双眼，双手机械地动着，这下脑子也得到了放松。
渐渐地，我感受不到疼痛，我常常能闭着眼睛跪在那里跪到没有意识，而手却在不停地挖掘。
这种适应让我感到害怕，可后来也慢慢地麻木。
再一次唤醒我意识的是一阵强烈的不适应感。
我感觉到我在下沉，本来双脚也没有知觉，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我身上。
我在干什么？
我解脱了吗？
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牢笼吗？还是地狱？
就算是地狱，那也应该有个恶魔吧？
所以，是牢笼吧！
“你是新开的？”
我竟然听到了有人说话，但是我却不确定是不是在跟我说。
我使劲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喂，我说你，别傻愣着！”
我明白了原来他在说我，可我说不出话来。
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我一遍，笑嘻嘻地对旁边的“人”说，“看，新来了一只恶鬼！”
“什么？”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眼前的“人”笑着对我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你叫什么？”
“不知道。”
“原来你叫不知道，真是稀奇的名字！”他笑嘻嘻地说道。
“我可以换个名字吗，我不想叫不知道。”我祈求地看着他，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你想要叫什么？”他歪着头看着我。
“我叫…”我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想要比划出来。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模样在这“人”眼中是多么的滑稽，残破的腿骨早已没了血肉，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粗糙巨大的双手挥舞，甚至有一点恶心。
“算了，你还是叫不知道吧。”他有些许不耐烦。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实你叫什么都不重要…”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好了，不知道，以后你就站在这里等待下一个来接替你的人。”他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和旁边那个“人”离开了。
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至少，我知道了。
会有人和我一样到这里来。
《挖土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