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那人,那事(一)

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呢?说不清。是三五岁,七八岁?也说不清。但是,小时候的一些人,一些事,总是时不时的在脑海里浮现。

                        老白奶奶

小时候,我家的左边是一条小河,听大人们说,那条河叫做运粮河。所以,我家左边的邻居就是运粮河。这个邻居虽然不会说话,却给我们带来了数不完的好处,那些好处我就不再说了,如果你的家乡也有一条小河,你一定会知道它的好处。

我家的后面是一条大路,是土路。所以,我家后面的邻居就是这条土路,它是从东到西横贯全村的一条路,也是我们村子与其它村子发生联系唯一的一条路。沿着这条土路,我们从村里走到村外,从过去走到现在,从落后走到文明。它为我们村做出的贡献也是永远都磨灭不了的。

所以,我家前后左右就只有前面和右边两家距离最近的邻居。因为最近,所以关系最亲密,我的印象也最深刻。现在,我就说说小时候记忆里面的这两家邻居。

我家前面是老白奶奶家,按辈分我该喊她奶奶,为什么是“老白奶奶”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长得白,所以大人们就叫她“老白”。后来才知道因为她姓白,所以叫“老白”,我也跟着别的孩子喊她“老白奶奶”。

不过,老白奶奶还真是很白。记忆中的老白奶奶长得很精巧,瘦瘦小小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脸,脸上有少许皱纹,大大的眼睛很妩媚,又黑又密的头发总是绾着髻,上面插一根亮亮的银簪子。老白奶奶经常穿着白布衫子,黑裤子,黑鞋,白袜子,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听妈妈说,老白奶奶是大家闺秀,爱美又讲究,年轻时还是个大美人呢。

据说老白奶奶特爱干净。我们这里的人,没事儿就爱聚在一起闲话家常。在谁家的大门口,或田间地头,桥底下,路边儿上,三五人也有,七八十来个也有。婶子大娘,姑娘媳妇,男男女女,大家很随便地席地而坐,走的时候有的拍拍屁股,有的连拍都不拍就走了。老白奶奶可不是那样,她总是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巾,找一片儿干净点的地方,把手巾铺好再坐下来,走的时候又使劲的用手巾在身上打一阵子,直到身上一尘不染方才住手。

老白奶奶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底善良纯净,更重要的是她还心灵手巧,她有一手绣花的绝活。她绣的花娇艳欲滴,跟真的一样,如果挂在树上,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村里谁家娶媳妇儿嫁女儿,或者添了小孩儿,都爱请老白奶奶帮忙。请她帮忙绣枕套、鞋面、娃娃的肚兜之类的,她绣的是又快精致。又加上老白奶奶待人热情大方,村里的姑娘媳妇也都爱跟她在一起,老白奶奶就手把手地教她们学绣花。所以,谁提起老白奶奶,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老白奶奶跟我们像一家人一样亲。我家有了什么好吃的,我妈就让我给老白奶奶端一碗,老白奶奶家有什么好吃的也一定会给我们端一碗。我小时候挑食,总觉得别人家的饭比我家的饭香,所以经常在老白奶奶家蹭饭吃。每次去他们家,老白奶奶都很热情而真诚,跟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给我吃,一点儿也不嫌麻烦。所以,老白奶奶在我心里比亲奶奶还要亲。

然而,这样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老白奶奶,却有着心酸的生活经历。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年代,人们对“成分”有着近乎于残酷的讲究。老白奶奶因为是大家闺秀,“成分”不好,所以十几岁就嫁给了一个又丑又老又穷的男人,她的男人是个小矮子,只有三尺多高,还比她大十来多岁。

听我的奶奶说,老白奶奶刚嫁过来的时候,不吃不喝,天天坐在床上哭,眼睛肿得像桃子,任谁也劝不住。她的男人自知配不上她,也不敢难为她。老白奶奶直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累得哭不动了才罢休。第四天,老白奶奶一句话也不说,梳洗一番,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开始过她的生活。在那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根深蒂固的时代,她知道哭也没用,只好认命。

过了几年,老白奶奶接二连三生了五六个孩子,她的少女梦从此划上了句号。我第一次见到老白奶奶时,她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奶奶”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就下了深深的印记,但她的身上仍然保留着大家闺秀的某些影子。

我常常想,如果老白奶奶生在今天,那她的人生该是很精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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