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头为人忠厚老实,还有些木讷。靠在工地上打零工维持生计,和六十多岁的老母亲相依为命,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都将近四十了,仍是光棍一条。
这天,从工地上回来,行至途中,见围了一群人,凑上去一瞧,原来路旁的草丛里有一个裹着襁褓的弃婴,发出微弱的啼哭声。众人议论纷纷:“看着像刚出生不久的,怪可怜的”、“肯定得了不治之症,父母才不要的”、“多口人多张嘴,更何况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找那麻烦干嘛”……眼瞅着孩子奄奄一息,王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上前抱起孩子,对众人说:“俺是x村x大队的王石头,有人认领,让他来找俺!”
回到家,老母亲问清缘由,连忙接过孩子,不一会儿,冻得发紫的小脸在老太太温暖的怀抱里渐渐泛起了红晕。这分明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婴,却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老太太心疼地说着:“造孽呀造孽”!由于是在草丛里捡回来的,娘俩就给她取名草儿,顾名思义,好养活!王石头本来就是“大龄剩男”,家徒四壁,如今又拉扯一孩子,说媳妇的事更没指望了。
母子俩用平时辛苦攒下来的钱买来一头羊,喂草儿羊奶喝。
从此,这个被丢弃的小生命有了栖身之处,有了疼爱自己的爸爸和奶奶,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她也为这个家带来了幸福和欢笑,带来了希望。
在母子俩的精心呵护下,草儿一天天长大,浓浓的柳叶眉,乌溜溜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乌黑的长发被奶奶的巧手梳理的整整齐齐。草儿乖巧懂事,爸爸从工地上回来,她小小的身影可忙活啦!又是端水、拿毛巾,又是搬椅子、递茶水,王石头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草儿一早学会了烧火做饭,当她把热滕滕的饭菜端到奶奶面前时,奶奶心疼地抚摸这草儿的小脸,欣慰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花。
在家是好孩子,在学校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草儿聪明好学,老师无论教什么,一点就通。眨眼间就要初中毕业了,老师说她考高中、大学是顺理成章的事,但草儿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奶奶身体每况愈下,爸爸常年在工地,为了供养自己上学,没日没夜地干活,早已是上了年纪的人,也改歇歇了。草儿想早点赚钱养家,让爸爸和奶奶享清福,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
她毅然报考了一所中专,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一家人欢喜不已,忙里忙外为草儿出门求学做准备。
就在启程的前一天,一位陌生的妇人来到家中,此人进门的一霎那,王石头和老母亲望着她,柳叶眉、大眼睛、高鼻梁,有似曾相识之感,特别是当她的眼神定格在草儿身上,娘俩心里“咯噔”一下,便知“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此人是来寻亲的。她,是草儿的生母。她有些激动,说话语无伦次,内容大致是这样:在乡下,重男轻女的思想亘古不变,草儿是她生下的第三个女儿,因受不了婆家的横眉冷眼,被逼无奈之下,狠心丢掉了出生才五天的女儿,直到第四胎,终于添一男丁,才结束了乌烟瘴气的日子。
其实,在草儿心里,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在哪?既然不要我,为何又把我生下……?”当一切就在眼前时,草儿的心里沉甸甸的。听着眼前这位自称是生母的声泪俱下的诉说,她不知道是自己是该同情她,上前与她相拥,诉说十几年的母女情,还是该痛恨她,把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自己,还没来得及认清父母的模样,就被无情的抛弃,原因是那么的荒谬和无知,草儿的心像被撕碎了一样,滴着血。
草儿泪眼模糊望着王石头母子俩,体内像涌进了股股暖流,温暖着整个身躯。在生命危在旦夕之际,是王石头不假思索地把自己抱回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是奶奶给了自己母爱般的呵护,是这对善良的母子给了自已一个家,让自己受伤的心灵得以慰藉,让生命之花在爱的雨露下绽放光芒!
王石头搀着老母亲,来到里屋,老母亲布满皱纹的双手颤巍巍的打开箱子,从最底层拿出一个包裹,递到草儿手里,哽噎着说:“这是你爸爸抱你回来的时候,裹着你的小包被,还有你穿的衣物,你爸当时说过,谁要寻孩子,就来找他。如今,你的生母来寻你,带上你的东西,跟你妈回去吧……”奶奶老泪纵横,草儿也早已泣不成声,“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抱着王石头母子:“我哪儿也不去,这才是我唯一的家……”
此情此景,那妇人还有相认的勇气吗?她该有的是满腔的愧疚和自责吧。她转过身,抹着眼泪,朝屋外走去,留给王石头一家三口的是她那苍老、无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