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地铁口附近有一片土地,被水泥墙围住。墙边种着竹子,墙里很多树,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果子。乌鸦站在树上挑着心仪的果子,几个人俯下身子打理着规则不一的菜地。乌鸦落在草棚上,我从这里醒来。
卖水果的商贩把三轮车停在空位上,喇叭里叫着“菠萝!菠萝!十元三个”,有时也叫卖“哈密瓜!十元三斤”。下午时,推着小车的商贩在地铁口卖烤肠,商贩用小火慢煎着,风不时带来香味,让我坐立难安。空地旁有洞,我常从这里钻出,有时把商贩吓一跳,它操着方言对我嘟囔着。我看它一眼,然后伸伸腰杆、活动筋骨,再去喝水、吃饭。
有一天晚上,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站在空位上,它有围墙那么高,昏沉的灯光给它披上寒气逼人的外衣。看着饭碗和水碗被它踩在脚下,碗里的水顺着它脚底流出。我竖起毛发,立起尾巴,伸出爪子正要扑上去,乌鸦飞过说“朋友,不要冲动”。我听到他的话,心软起来。
我想起了小白,他以前也生活在这里。那时我和他常去河边,自从小白走了,我再也没有去过河边。不知怎么的,我今晚特别想去。
河岸的水泥上镶嵌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鹅卵石表面长着苔藓。我在前面走着,一回头看见小白滑入水里。我在慌乱中好像看到上游有石梯,指使他往那里游。小白在水里的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鱼,几条鱼“轰轰轰”朝下游跑去,一同卷起几团黑水。
小白从楼梯上来,毛发贴着他的身体向下垂,他甩了甩水,然后四仰八叉躺在草里,伸出舌头不断地梳理毛发。月亮挂在天上,城市的天空被深橙色笼罩,几只分不清时间的蝉,嘶叫几声又停了。几只老鼠在桥下,他们身体瘦弱,行动缓慢。过一会儿,“噗通”几声,全都消失了。
风逐渐变得温柔,我和小白往回走。我端详着河边的房子,这是一片差不多的建筑。大门处有一个警卫,不过睡着了,我们径直走在路上,小白时不时回头,生怕蹿出来不明生物。大门外面立着标牌,可惜我们不识字,不能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内容。
走出大门不远,看见个同伴,他像喝醉了一般,在路上左摇右晃,我回头对小白说“你看,他怎么了”?小白撇开我,朝前跑去。那个同伴一个趔趄扑向草丛,在草里一个劲尝试站起来,可是站起来又立即倒下去。小白尝试拉住他,他摇晃的身体把小白一起拉倒了。
小白站起来压住他的脖子问“你怎么了”?他不停地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挣扎好一会儿之后,他没有力气了,侧倒在草里,身体抽搐着,嘴里吐着白泡沫。小白蹲下抚摸他的头,我轻柔着他的肚子。我摸到了他的肋骨,干瘪的肚子没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眼角不停涌出的眼泪,泡沫很少往外冒了,尾巴也渐渐不动了。乌鸦飞过发出嘶哑的叫声,不知何时草丛模糊了,月亮模糊了,未来也模糊了。
小白过来蹭了蹭我的头,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和小白也会离去,或许倒在马路边,或许倒在草丛里。
月亮躲在树梢后面,我看见那个巨大无比的怪物,满腔怒火燃起来,伸出爪子疯狂抓在怪物身上。我一通输出之后,那怪物依旧冷冰冰地站着。我坐在怪物面前,放声痛哭。隐约间,我听到乌鸦说“没事,朋友,都会过去的”。
我从草棚醒来,一只白猫嘴里叼着肥硕的老鼠朝我走来,不知为何眼角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