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志德有本笔记本,专门记账。他在交通局当了5年局长,上下其手捞了不少好处,也往上烧了不少香,为了自己“安全”,他的那本笔记本专门记录各种“礼尚往来”的事儿,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几个月他的几名前任纷纷落马,搞得他最近惴惴不安、精神压力很大,还常常失眠,梦里那双银手镯被擦得锃亮,生怕突然哪一天就戴在自己手上。
精神压力越大,越没心思干工作。最近局里大大小小的工作总是出纰漏,被市里面通报,他自己也多次被分管市领导叫去臭骂。反复这么几次折腾下来,勾志德搞得心力交瘁,整天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前几天市里面开警示教育大会,看到通报的典型案例,勾志德越发担心起来,啥时候轮到自己?会不会哪一次开会结束,或者上班途中,或者在下班的电梯门口,自己就失去自由了?
越想越害怕,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已经没法回头了。还好老婆孩子已经想办法送出去了,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自己一走了之。
勾志德没想到,跑路的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周一上午,勾志德昨晚照例失眠,但仍然强打精神去上班。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却看见门虚掩着,里面还有人在小声说话。
“哎,我说小李,你找到没有,市纪委胡志飞主任他们马上就来了?”这是纪检组长老刘的声音。
“还没找到,你说这勾局长,一个笔记本会放到哪呢?”办公室主任小李好像在翻找某样东西,听声音还有些着急。
勾志德听到“纪委”“笔记本”,脑海中如遭一记雷击,不好,祸事了!他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电梯也不坐,走楼梯下楼,开车一溜烟奔飞机场去了。
还好这段时间预感强烈,他把那套托人做的身份证、护照提前放到车里,准备随时跑路,否则这会估计家里也被布控了。
勾志德前脚刚走,纪委的4个人到了交通局。带队的组长叫胡志飞,按照既定安排,他们今天到交通局检查学习市里警示教育大会的情况。可在来的路上,纪委书记却给胡志飞打了个电话,布置了一项临时任务:把交通局局长勾志德“请”到纪委去,配合的人员随后就到。
虽然大事要紧,可胡志飞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检查完相关资料,就让办公室人员带路,说是准备去给勾志德反馈检查情况。办公室主任小李却告诉胡志飞,“局长今天早上还没来”。这时旁边的小彭却出声了,“我早上看到局长开车进来,没几分钟又出去了,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吧。”
职业本能告诉胡志飞,勾志德八成是跑路了。他没在交通局停留,带上人马上走。出了交通局大门,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给纪委书记打电话,“勾志德跑了,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得马上采取措施”。
电话那头,纪委书记已经顾不得大发雷霆,事已至此,只好安排所有力量在机场、车站、高速路口把人截住。
幸好发现得及时,各方面反应也比较迅速,勾志德刚过完安检,就被赶来的工作人员堵住了,看到那锃亮的银手镯,勾志德差点晕过去……
进去第二天,勾志德就把自己这些年干的那点破事全交代清楚了,包括那本笔记本,纪委根据这本笔记本按图索骥,又抓住了好几个大蛀虫的线索。
勾志德的事基本告一段落了,可走漏风声那件事还没完。第三天,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小李也被纪委带走了。
坐在谈话室里,小李一头雾水,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平时连公家的纸都不敢浪费,把我弄来干嘛?
负责谈话的是胡志飞。
“小李同志,请你来是要核实一些情况,请你如实回答,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小李压下心头的愤懑,决定看看是什么情况。
“星期一早上8:00-8:30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单位准备资料啊,你们不是要来检查么?”
“那好,我换一个问题,这个时间段,你除了自己的办公室,还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见过纪检组的刘组长,就是他安排让我准备迎检资料的事。哦,对了,我们还去过局长办公室?”
“去做什么?”
“资料清单里面有一项,要看班子成员的学习记录,我和刘组长去找局长平时开会用的笔记本……”
小李把那天在局长办公室的过程、对话复述了一遍,胡志飞拿着勾志德的仔细比对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乌龙。
在隔壁谈话室,同样的对话在另个一谈话人和交通局纪检组长老刘之间展开,一样的经历、一样的结果。
小李和老刘,莫名其妙地被带走了,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