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一开始这话只是用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我们慢慢接受其实人与环境也是一个生态圈的时候,这句话的外延明显扩大了。
近二三十年来,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因此有许多人都成了城里人。不管是原居城市人还是新迁入城市人,甚至许多外来务工人员,虽然家不在城里,可是居住、生活、工作都在城市里。我们不能用一句话说他们是回不去的农村人,以此彰显我们的道德判断。不过这明显不是今天我要说的。我想说的是,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人口基数,可是我们真的了解自己的居住环境吗?
是的,我们知道小区楼下有多少便利店,多少药店。出门左转直行两百米是地下停车场入口,停车场旁边有个保安亭,一胖一瘦两个保安交接着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敬礼、开闸、落闸。出了小区,打右转灯右转直行五百米(其实甭管是右转还是左转,也甭管是两百米还是五百米,这是许多城市人的日常),然后红绿灯,排队等灯,依次通行。也许十公里,也许二十公里,管它的,反正许多人都必须到一个不太近的地方去工作,所以路上难免的会碰到行色匆匆的路人,拥堵不堪的车流,嘈杂刺耳的喇叭声,当然,是电动车或者是共享单车的鸣叫。城市是需要对电动车进行治理了,共享单车也是,总是乱冲乱撞,乱停乱放,违规的总是这些人。
抱怨,是的。总会互相抱怨,城市里总是嘈杂而混乱。车水马龙,红灯停绿灯行。是的,因为秩序。如果没有秩序,会是什么样子呢,谁知道。反正每天都这样,大家都习惯了。
匆匆忙忙的到公司,总会排着或短或长的队伍。已打卡,已打卡。打卡机发出冰冷的声音。什么地方不是这样呢?吃饭的时候也一样:排队、叫号;医院也是这样:排队、叫号……所有一切都这样,没完没了。可是,人们厌烦了吗?习惯了。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这就是城市的生活。可是,不对啊,怎么只说了一半呢?
另一半是什么呢?如果一直说下去,其实另一半和说了的这一半有多本质的区别吗?没有的。所以,如果真要说,那真正的另一半会是什么?
休息的时候,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聊天。有城里的原住民,有拆迁户,有新移民,当然也有回不去的农村人。休息的时候大概都不会谈工作的。所以总是些下班以后去哪儿玩,去哪里吃饭,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比如志玲姐姐嫁人了,嫁了一个日本人等等。不过,大体上都是嘈杂的,喧嚣的,短暂的,迅速消失的。今日的新闻到了明天就是旧闻。真的能过明天吗?信息如此爆炸,许多信息是留存不了三秒的,一眼而过。
说有一种鱼,记忆只有七秒。现在的人何尝不如此。以前的人呢车马也慢记忆犹长,而今呢读不得140字以上的长文,看不得三分钟以上的视频,不是不愿,而是不能,超过了字数超过了时间记忆就会不连贯,快感也会消失——这是个娱乐至死快乐至上的时代,一点也不假。
所以,另一半是什么呢?有个农村来的同事说端午来临准备回家。回家干什么呢?邀三五亲友,爬山听风。哦。其他人附和着。不知道有没有感慨或者触动,反正当时我并没有。
今天晚上,已是凌晨。平时不都这样吗,凌晨则卧清晨则起。只是今晚,异常清醒。
外面很安静,一向如此。除了过道里电梯电机偶尔发出的机器声,以及城市夜晚特有的juju声(我不太好形容这样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我印象中不管任何城市的夜间都会有,并不是车辆或者人的声音,这一点还是辨别得了的),应该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可是,今晚,并不平静。如果一如既往,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躺在沙发上,手里没有手机,客厅的灯已熄。我想说闭着眼睛,然而没有。
夜里真的很安静。厨房里冰箱的电流声呜呜的响。我站了起来,想找点喝的,脚踢到了凳子,有咯吱的声音。夏夜里,南方的城市很是是闷热。所以我打算打开客厅的玻璃隔断。那些被白天嘈杂覆盖的轻微细小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于是人也显得小心翼翼,耳朵也是放空的。
当我打开隔断的门,从玻璃窗外传来夜虫的鸣唱。这是一个有多久没有听到了的声音啊。有人说这是由于夜的沉寂和四野的空旷。空旷是没有的,城市里四处高楼林立,沉寂吗?也许有。只是为什么又许久没听到了呢?只是因为夏天吗?所谓夏天有雨秋天有风?也不是的。
也许,是孤独让我静静地思考,而夜虫的鸣叫,是对另外一半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