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的夜晚,我拖着皮箱听着“一路向北”的小北的线上分享,终于从他乡回到了故乡,迎接我的是扑面而来的寒气和似曾相识的路边灯火。久而在外,已经熟悉了借居城市的温度,从未曾想乡村的冬夜如此不留情面,到家铁定会被妈妈说道穿得太少了。
果不其然,妈妈骑着三轮车从远处的黑暗中出现时,她穿着绿色的大棉袄,裹着我之前围过的红围巾,脚上是老式的棉鞋,过多的衣物让她的脚步迈得都很小,有点像摇摆着的企鹅。她看见我的第一句就是:“哎哟,我的小乖乖,你不要冻掉了啊,不是叫你穿厚实点,厚实点,就这样回来了啊!”我轻啜着被冻下来的鼻涕水,将脑袋缩进羽绒服的帽子里,露在外面拉行李的手都不知如何支配了。因为妈妈在电话里说家中冷,才将棉外套换成了羽绒服,但还是穿着一条裤子,一双单鞋回来了。故乡给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冷”啊!
按说苏北还不属于北方,在哈尔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们家还是艳阳高照,可南方的冷却是北方人无法适应的。冷得渗入骨头里,我坐在三轮车上回家的时候,晚风就像是恶妇甩来的巴掌,会疼很久又无法反抗,随即浑身打着颤,配合着乡村旷野里的颠簸。我想在家的这三四天一定会好好领教村庄的原生态的冬季了。“长啸出原野,凛然寒风生”,少去了大城市的高楼大厦,热岛效应下的村庄的温度才是最自然该有的温度吧。
自然环境的寒冷是无法避免的,但越是这般冷的天气里越是珍惜至亲带给我们的温暖,让家成为了游子思念的港湾。打开家门的我,生理反射地打了一个喷嚏,张开嘴就有一股寒流钻了进去,直达胃里,一阵痉挛。妈妈看着心疼,“你这样还不如不回来,回来反而受冻”,接着就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水,让我捂手。捧着那杯热水,手还没回温,倒是喝了一口,心中暖暖的了,我就默默地看着妈妈将我的行李放置好,然后给我放了一盆水,将崭新的棉拖摆在旁边,“来先烫烫脚吧,我们待惯了没事,你身体单,不能感冒了。”她做的这一切自然而然,我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为何短暂的几天假还要回到这大冷的家,不就是贪恋母亲给我的这无微不至的爱么?若是你在外,难道不会看着母亲打的那盆热水,摆放的那双棉拖而热泪盈眶吗?这是这季里的温存,也是入心入骨的。
我的卧室还是很简陋的,除了一张床,一个落地和老风扇,一台老式的缝纫机,一张书桌,一排衣物,其他无物。对于我来说就是偌大的空间,外面的风也是无孔不入地溜进来,闭上眼睛就感受到冷风在亲吻着我的脸,妈妈白天晒过的被子也是寒浸浸的,怎么也捂不暖。于是蜷着身子,完完全全躲在被子里。我的心底还是有几分责怪家里难受的冷的,悄然间妈妈送来了灌好的热水袋,脚底开始有暖意往身上传,蜷着的身子也开始舒展开来了。
“妈妈,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好久也没一起睡了。”上初中开始的寄宿,也是那时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开始自己睡的。然而这些年不管在外多久,寒假回来还是喜欢和妈妈一起睡,温暖,直到外出的爸爸回来,床容不下我们三儿,我才会回房间自己睡。可守岁迎接新年的除夕夜,我们一家三人还是会挤在一张床上,一起看着春晚,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我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的夜晚,我和妈妈睡在一头,爸爸在床的另一头,他的怀里是我和妈妈的脚,用身体替我们捂着。我是冷骨头,脚总是像冰块,爸爸就满嘴嫌弃地说怎么就不生暖,又手握住我的脚紧紧的。我不好意思让他捂脚,隔一段时间会缩回来,他又会握住放在胳肢窝里,直到我的脚暖了,他的肩膀冷了。如今和妈妈相拥睡在一起,不自然就想起爸爸给我捂脚的情景,现在他在外面睡得还好吗?家里是真的冷,可我们总会想方设法地去寻找温暖,制造温暖,让温暖成为我们生命里难以消逝的幸福,如此该感谢这份实实在在的寒意了。
夜茫茫,寒意生。故乡的温度会低到我浑身打颤、流着鼻涕和打着喷嚏、不住地咳嗽,却也会在如此晚归的黑夜用妈妈的一杯水,一双棉拖,一只热水袋,一双握住我脚的手给了我难忘的温暖,爱的温度永远会比环境的温度高一摄氏度。这样我们才会心有欢喜地回到家,说一声“家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不是吗?
——2016.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