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棹歌定定看着他,唇瓣微张。两分钟后,周归浦不得不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的眼中装了一整片海,而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像一条溺毙的鱼。
拐子刘伸出胳膊,试图把他揽到怀中,而周归浦仍紧握着他的手。江棹歌拼劲全力攥着酒杯,昂起头将刚斟满的酒一寸一缕悉数倒入嘴中,他感到咸湿的大海又倒流回眼眶。周归浦试图用力扳回他的手。世界模糊的时刻,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叹:
“别喝了。”
他拗不过那只手,于是将骨节攥得生白,青筋毕露,在酒杯离开的时候,挣脱起身狠狠将它往地上一掷,仿佛这可以挽回一丝微茫的自尊。杯破水流的哗啦一声——他知道自己失败了,败得彻底。所有的过往都罹患失忆,漠然看着他溃不成军。泪水砸在杯上的声音,原来是叮咚的响。
“哐当”一声砸门,几个掇着淬寒铁刀的彪汉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暴着眼珠子,呼哧呼哧喷着热气。为首的一个刀疤脸狰狞着脸,抻长脖子在愣怔的人群转了转目光,最终在周归浦旁边的江棹歌身上落下。咬牙切齿掂着铁刀遥遥指着棹歌,向旁边的大汉努嘴:
“妈的,就是这小子!化成灰我都认得!”
说着啐了口痰,一边撸袖子一边横握着寒刀紧抿着嘴向江棹歌大步跨来。周围人都看着一愣一愣,半径以内的人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闪躲。江棹歌愣怔着,感到那只手刷的丢开了。他睁大眼睛看向周归浦,看到他轻蹙着眉,吹开茶面上的浮叶,默不作声抿了口水。
那刀疤脸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猛地一下撂开旁边的拐子刘,意欲一把捞起江棹歌就提走。拐子紧拽着棹歌的衣袂颤巍巍站起身子,却因没了拐杖拄着一个趔趄堪堪摔倒。这边季秋枫的调子从不远处稳稳传来:
“这位小兄弟,都是道儿上的,有事儿好商量,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刀疤脸听罢啐了他一口:“你个老恁黑可拉倒吧!这小瘪三儿欠我们钱!商量个屁!”
说着揪住江棹歌的领子一把提起,一个失手差点将他掼到墙上。江棹歌腿撞在桌角,合着眼倒吸一口冷气。周归浦突然起身攥着杯子一把抡到刀疤脸肩上:
“谁他妈借你的豹子胆儿!枫爷的场子都敢砸!”
那刀疤脸愣了一愣,飞沫四溅:
“管他什么枫叶黄叶梧桐叶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古都是这个理儿!”
江棹歌像一个玩偶被他掷给前边的兄弟。而后这刀疤脸又掇起铁刀,怒瞪双目环视了一圈人群,大有谁跳出来就一刀劈死谁的架势。一时竟没人敢吱声。那刀疤脸鼻子冷哼一声,扛起铁刀一挥手一群人马在众人跌碎眼镜后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一分钟后,周归浦咔嚓一声点起烟,咧开嘴扬声笑:
“枫爷,这是您安排的小插曲供大伙儿解闷儿的么?”
在一片稀稀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