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正在古城的路上开着车,突然接到表弟打来的电话。喝大了找我聊,谈到了他的大姨父,也就是我的父亲。黑黑的夜,街边的路灯发着淡淡的光。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格等格等”的声音,还有表弟带着哭腔的诉说,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有如一滴墨汁滴入水中,慢慢散开,遍布了我的脑海。
父亲走了三年多了,由于忙碌的生活,诸多的压力,我很少想到他。但这一刻,他慈祥的笑脸却突然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小锋”,仿佛又听到了他慈祥的喊声。
父亲是个苦孩子。在他刚出生时,奶奶就去世了,爷爷无力抚养,把他送给了本村一户姓王的人家。虽然这边的爷爷奶奶待他不薄,但因家庭贫困,十五岁就参军了。由于出身穷苦能吃苦耐劳,生性好强又敢做敢当,在部队里很快提了干,当了排长,后来转业到家乡,一路走来,当过县城铁工厂炼钢工人,被服厂的采购员,当过机关和乡镇的领导,凭一己之力闯出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可能因为他自己从小缺少父母的爱,所以父亲非常疼爱孩子。每当看到我和妹妹,他就会开心的笑,笑容堆满整个脸庞。叫我们的声音是那样的亲切——“小锋”、“晓莉”。
由于工作关系父亲经常外出吃饭。每次外出吃饭,都会给我和妹妹捎回一点惊喜,经常是一人一罐健力宝。一进门,他就会高兴的弯下腰,然后象变戏法一样两手从衣兜里拿出两罐健力宝,对着我和妹妹摇一摇晃一晃,然后看着我和妹妹欢呼着,迫不及待的跑到他跟前,蹦着跳着从他手里抢。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那时健力宝是小县城最流行的饮料。直到如今,我还经常买来喝,因为那种味道里有深深的父爱,那种味道里有浓浓的思念。
每次出差父亲都会给我和妹妹“捎包”。我们小的时候他在县被服厂当过一段时间的采购员,经常到大城市出差。有时是六七天,有时是十多天,每次出差,我和妹妹都会掰着手指头盼着他回来,那时想的更多的不是他,而是他给我们带回来的面包和一些小礼物。还记得有一次父亲给我带回的一套西服,很洋气。那时候县城还太落后,同学们很少穿这样的西服,所以我穿不习惯,特别是后背下面的那个叉,我叫它“放屁叉”,无论如何都不穿。因为穿这件衣服还被妈妈骂了好几次,哭了鼻子。
父亲也很懂生活、会生活。八十年代初期,虽然经济不很富裕,但他也会偶尔带着妈妈、妹妹和我外出旅行。记得我四五岁时,他带我们去上海逛南京路、看外滩、看黄浦江,到嘉兴看南湖。火车上用大搪瓷缸子给我们洗澡;南湖边给我们买雪糕。我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那里卖雪糕的是用一个木箱子盛雪糕,用一个木棒子敲着箱子卖。那雪糕的味道至今还记忆犹新,但再也没吃到过。那是第一次去嘉兴,至今也是唯一一次,嘉兴这个城市给我的印象至今还是这个朦朦胧胧的、一个人用木棒敲着箱子卖雪糕的情形,在我这儿,这个形象成为了嘉兴的LOGO。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但父亲依旧当个孩子一样疼爱我。在上高二的时候,成绩下滑的厉害,六门功课四门不及格,失去了信心,当时听说商丘振华玻璃厂招保安,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上学了,要去当保安,他拗不过我,最终答应了。那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离家外出,由于生活经验缺乏,惹出了很多的事情。当时我住的是厂区南门外边的一个又小又破的房子,有一次停电,我点着蜡烛躺在背窝里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蜡烛燃完后,不知怎么把被子引着了,我从睡梦中被热气逼醒,猛的坐了起来,看到被子着火了,就慌忙把被子从身上掀到地上,光着脚就去踩,想把火给踩灭,火没踩灭,却被火烧伤了脚。和我住在一个院的表弟也醒了,毕竟还是年龄小,不知所措,他到南门的值班室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了他。由于电话是通过亲戚传给他的,情况没能说太清楚,让他非常担心,就连夜赶往了商丘。那时没有汽车,他和母亲骑的是一辆摩托车,而且当时郑永公路正在修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尘土,很难走。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未亮。当我看到他们俩还有一辆摩托车荡满尘土的样子,我猛然间懂得了什么是“父爱如山、母爱如海”。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知道了生活的不易,又回到了校园继续读书,后来就考上了我们当地的一所大学,成了今天的模样。
父亲是我人生的导师,虽然他学历不高,但人生坎坷,经验丰富,经常给我讲做人做事的道理,解答我人生路上的疑惑。每当我在工作上生活上遇到挫折,感到迷茫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去见他或者给他打个电话,向他诉说自己的所遇、所思、所想。这时,他就会用他独有的深沉的、温暖的话语帮我分析,讲他的人生经验,安慰我,引导我。他那沉稳的、和蔼的话语,满是亲切之情,让我心结慢慢化解,心情慢慢舒畅,顺利的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可如今,这已经永无可能了!但父亲嘱托我的“永远都要做一个善良、智慧和勇敢的人,做一个快乐的人”,我永远都记着,并认真践行着。
爸爸,您安息吧!妈妈虽然因你的离去受了打击,精神出了点问题,但身体还好;你最爱的的孙子已经慢慢的长大了,也很懂事,现在是高中二年级,上的是咱县最好的睢中,他自己考上的;您的孙女也考上了她奶奶曾经上过的河南大学,大四了,成绩很优秀,现在正在紧张的复习考研;你的女儿在北京又买了一所大房子;你的儿子、儿媳也凭借自己的实力干出了一点小小的成绩,虽然社会复杂,道路艰辛、生活不易,但我们会努力奋斗,用心呵护好我们平凡普通的小家庭,去创造和享受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