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命舛立尘埃，

                  待到成材又恐裁。

                  果实黄黄枝上挂，

                  心灵苦锁有谁开。

      这首诗咏的是苦楝树。

      苦楝树之所以被称为苦楝树，是因为它的全株都含有苦味，从根、茎、叶到果实都是苦的，甚至连花的气味也无芳香。

      诗人也因之言其“命运多舛”，仿佛人类当中的苦命人。

    要搁在以往，我肯定认同，我小时候只把苦楝树当做一种树，但是没把苦楝花当做一种花，也看不出它的美。它的开和它的谢，都和我无关。它的满满的一大树果实，自长自落，无人问津。应该连鸟雀和松鼠️也不食它，不然不会铺满一地，人们把脚踩在上面走路，都不会弯腰拾取一粒。

    它是不被人待见的一种树，我以前这样认为。山坡上、田埂上、水库旁随处可见，因为不稀少，与贵重无关。你也可能压根儿就想不到它，它的花没有映山红和野蔷薇那样多少让人流连，花开的时节，它只是挨挨挤挤的满树的紫，自然比不开花的树好一些，但也不会勾人心魄。人们的目光偶而掠过它，嘴角可能微微上扬，但眼睛绝不会为之发光。

    在国内，它只是普通的一种树，开着普通的紫色的小花，是不是很像一个普通的人呢？

    我小的时候，父亲的其中一块茶地的下面、水渠的上方就有一棵高大的苦楝树，因为长在坡上，身子向水渠的方向倾斜。春末时满树淡紫色的小花儿，夏季一树蓊郁的绿叶和一嘟噜一嘟噜圆圆的青果儿，秋冬果实和叶子一起慢慢变黄，等到树叶全部落尽，那黄圆的小而饱满的枣子一样的楝树果也落了一地，但是枝头上仍然多得很呢。即使下着厚厚的雪，鸟雀们也鲜少以之为食。在那个严重缺乏零食的年代，也似乎从来没人巴望楝树果可吃 ，应该是因为它的名字就不给人希望。

    说来惭愧，最近几年，我才惊喜地发现它是一种景物，美好，但绝不张扬，安慰着春的尾巴。

    我所在学校的校园内，有一大一小两棵苦楝树。说是校园内，其实不恰当。它们将根扎在校园一侧的围墙外，将整个身子斜斜地探到校园内，晴日里，在靠近校园大门一侧的地上撒下偌大一片阴凉。

    2016年，我教初三，办公室在教学楼最高一层的四楼，我选择在最挨近楝树的一扇窗户边坐，目的是，暮春里，在工作之余可以时常扭头看看窗外一大一小应该是母子的两棵楝树上的一团一团的小紫花儿。我可以欣喜春天还在，庆幸在很多花都凋谢的时候，还有苦楝花。

    我和苦楝花一道儿珍惜着剩下不多的春天，数着日子过。

    那个春末因为窗外两树苦楝花而更加美好。但是，该去的总会去，就像苦楝花总会在几场春雨后落尽，就像春总会一步三回首地离开，夏天总会着急忙慌地到来。

    苦楝花儿完全凋落，我满心怅然，不独因为再不能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满树的繁华，而且为着我最喜欢的春天连尾稍也看不见了。

    苦楝树只剩下一树葳蕤的叶，和其它的树一样，没有什么可以特别吸引人的目光。

    我在等待夏的炎热。

    不想竟有两只喜鹊喳喳地飞来，相中了苦楝树所在的地理环境，也相中了母树的枝丫和阳光，在那棵大的苦楝上树的高枝上搭起了窝，不到一个星期就搭成了。于是很长的时间，我又有喜鹊和它们的窝可看，倒也不甚寂寞。我的《两只花喜鹊》的新诗，写的就是把房子建在校园的一棵大苦楝树上的这两只喜鹊。

    冬日的时候，苦楝树的叶子全部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它们的粗细不一的旁逸斜出或者直指天空的枝丫。有一种类似松鼠的叫做山雕灵的小动物时常光顾这两棵树，因为没有叶的遮盖， 被看得清清楚楚。

    山雕灵们身体灵活，从树下三下两下就可以窜到树梢。它们可以在每一条树枝上自由游动，闪电一般地。甚至在母树和子树之间来回跳跃，显尽了本事。

    我疑心山雕灵们是来寻找食物的，果见一个小精灵抱着不知什么东西啃食，因为不大好吃，食物纷纷落地，是苦楝树的果实。

    那年冬天一直有山雕灵在两棵树上活动，遇到人的开玩笑的吆喝声，就吓破了小胆儿一样朝院墙以外的枝丫上逃窜，然后跳到后山上不见了。

    苦楝树的果实山雕灵们不喜欢，但它的有些枝丫的皮却被啃光，好像露出的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头。

    喜鹊窝不知存在几年，什么时候连窝的最后一根树枝都掉下来了，竟然没怎么注意，好几年不再听到苦楝树上有喜鹊的喳喳的叫声。

    今年春天，又来了两只喜鹊，又在原先的位置上搭起了一个大大的巢。我换到二楼办公，也常常扭头看窗外开得正欢的苦楝树的小紫花，抬头看看两只喜鹊和它们的巢，感到以往的情景又重现了。

    清晨沿屋后的水泥路散步，看到田坎、山坡上也有不少苦楝树，都是以它们的满树的紫色的花吸引的我。于是在就近的田坎上拍了一张照儿，棉絮样的白云下，有一棵苦楝树，叶是葱绿，花是淡紫，竟然有些惊艳。

    网上搜的楝树紫色的花苞儿的特写是不是也很可看？

    蓝天映衬下的苦楝的花树也别有一番情趣。

    近镜头特写的苦楝树的花叶，色调不同，感觉不同，都美得舍不得删除。

    再近一点，就可以看到它的花瓣，四瓣或者五瓣。正面白色，背面白中略紫。花蕊被一个喇叭形的深紫色小圆桶贴心地包裹着，形成一整个居中的“轴”。原来人们远远看去的淡紫色，是花瓣儿和它的轴心混合的颜色。如果不是“花轴”，应该是一树小白碎花。

    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如果可吃，该有多好呢。

    但自然让它们以这样的形式存在，必然有它的用意，对此，我深信不疑。

    问一问度娘，原来苦楝树全身都是宝。

    苦楝的叶、花、果综合起来有祛风除湿、杀虫止痒、活血通络、清热利尿的功用，还可以用来治疗热痱、头癣等。

    此外，苦楝树还可以栽植在园林中作为风景树，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

    哈，它以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因为常见或人们的认知有限而被埋没。

    现在，人们又赋予苦楝以“苦恋”的寓意，象征着不离不弃相守相依。

    苦楝树的花语是： 望向远方，只为一眼就能看见人海中你温暖的笑颜。

    却原来它还与浪漫有关。

    其实，不难想象， 也根本不奇怪，因为它的名字就叫苦楝（苦恋）。以前，人们“终日奔忙只为饥”，甚至不知道它还可以欣赏，哪里有什么心思去赋予苦楝什么含义呢？

    四百多年前，苦楝树流传欧美，深受欧美人的喜欢，被当作一种绿化树使用。

    如今，苦楝树在欧美等国家随处可见。这种来自中国的树木，在几十年后依旧发挥着自己的价值。在异国他乡，依旧给人类带来更多福祉。

说明:4月26日准备图片，发布私密，5月4日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