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我在朋友圈写下这样一段话:
“离开你了,我才发现我熟练的普通话是因为你,我晚上喜欢吃面食是因为你,我有胆量从大院乱窜的土狗面前跑过也是因为你。”
那天,是你第九个10岁生日。我在你第七个生日的时候开始对你熟稔。但是当我对你有记忆的时候,你已经很老很老了。
外公外婆的家都在东北,半个世纪前老两口被派到南方某军工厂,便在此成家立业,有了唯一的我妈和受宠溺的我。老俩口尽管来南方的时间长但还是听不惯南方人“外公外婆”的称谓,觉得这个“外”字能把人叫外了去,这边又不兴叫“姥姥姥爷”。
于是,在我家,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爸爸也叫爷爷。要是哪个三四岁的娃娃正值学称呼的年纪可千万别来我家做客。
从小学到大学,不管他们搬去哪儿,好长一段时间里我每周都会去爷爷奶奶家。十五年前,豹子岭那块儿泥泞不堪,一趟仅有的铁皮壳包装的104路公交的起始站就在这儿,四周伴着挖土机和摩托车放出的轰隆轰隆的音乐,行进时,人坐在里面能听到轮胎和石块撞击的声音,想不晕车都难。但是104路能带我们到就近的市场啊,它的终点站还能方便我和我妈回家。那一站叫“桥头”,在当年,真是除了到头了什么也没有了。
大院里除了如今废弃的军工厂,还有诊所、小卖部、托儿所。曾经小小的我踏着步子朝着爷爷家的小坡走起来很轻快,有时候,嘴馋了就在沿路的小店里买一包可乐软糖或者跳跳糖之类的,不要十分钟就能到走到楼下。
“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
“你是郭家的孙女儿吧。”路过的爷爷的老同事王奶奶说道。
“嗯,我是。”那年我7岁,声音响亮,留着童头,性格也像男孩子,喊起人来还带着尾音。
后来,某一天,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爷爷,奶奶” 见楼上的窗台上没有人探出头或是应一声,我又喊了两遍。
“你这么小声音谁听得见?”我妈每次都知道我到了楼下不会直接上去,但这次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年我13岁,初二,爷爷80。
兴奋上楼,但是门没开,还是又敲了两次门才开的。我问奶奶“你忘记给我开门了。”保姆见我嘟着嘴,说:“你奶奶在厨房想自己做点饺子,我不让她弄她又不肯走开,我不放心就一直盯着,你在底下叫的声音太小了,你爷爷也听不太清楚啊。”
爷爷奶奶住二楼,每次去他们家等我到了楼下,我都会扯着脖子喊一嗓子,然后等着有人“哎”一声,等我上楼门已经开了。从小学到初中,这么多年,我从没按过门铃。
到我上高二,赶在那年寒冬前,妈妈帮他们搬到离我家更近的小区,那里有中央空调。他们离开了那间他们住了三四十年的院子,周围再没有熟悉的人,直到后来我去“桥头”,已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四通八达。
爷爷已过90,古人说的鲐背之年,耳朵不好使倒是衰老使然,还时常说胡话,元气也日渐褪去,但偶尔还会拍拍坐在他旁边的任何一个人给他念叨当年厂子里的事,那是他最清醒的时候。
而我,再也没喊过铃,性格也越来越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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