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
天空中的云层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白花花一地。雪山地里常骤现晴空,捎来强烈的反光,他是被这刺眼的反光选中的受害者之一,而我与他在一个骤降暴风雪夜晚脱离了长征的大部队。“庆运,这是第几天了。”他的口腔里吞吐着白色的水雾,脸庞的两侧泛着红润,仔细一看,那红润出,竟是被寒风割过脸颊留下的条条纹路斑驳的红血丝线。他瞪圆了杏仁似的小眼想要竭力望穿这片茫茫的原野。但不幸的是,他患上了雪盲症,眼睛红肿地难受,晶透的泪滴挤压在他的眼睑处摇摇欲坠。
“立军,你好好休息,闭上眼,把眼睛养好,我们一定会走出这地儿的。”我轻轻地掖起他滑落半身的被单,掸下附着在他那被单上的纤薄雪层。安抚好大哥后,我回过身检查背囊里的粮食,发现我们所剩的存粮已经不多了,不过也是,仔细算来我们也脱离部队整整三天了。忽然,一阵刺骨冷风夹杂着指甲般大小的雪粒呼啸而过,我的牙床颤颤地打震,刚“梳洗”好的脸颊又被雪给覆盖,模糊了我的视线,黑发又镀上了一层白金,我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干裂嘴唇,听着饿得瘪下的肚皮的咕咕声,不由得想起了那居住在东北家乡的老父母,想起他们做的馍馍,那烫手的温度,那甜丝丝的清香,一口一口触动着我敏感的味蕾,至今我多想回到那些日子手捧着父母递来的温热的馍馍,但国将覆灭了,谈何有家呢?可如今我投身入抗战队伍,加入了党,还没有上战场,难道就要在这鬼打墙的雪山中断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成为这荒原里的一缕冤魂,不,我不甘,我不甘······
雪开始渐渐地大了,从天而降的雪粒膨胀到似拳头般大小,我要活着,迎着这骇人的风雪傲然挺立,像家乡院子里的那课梅花树一样。冰冷的天气使我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了,我的身体好冷,我不能死,我急忙伸手向背囊探去,摸索出茫茫白原中我为之平添的一抹鲜红——辣椒。我从那根辣椒上折下一小段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虽然只有一小截,但用来振奋这漫天卷地的冰霜快要失去意识的自己是绰绰有余的。
“咳,咳······”立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呢喃声,他沉重的呼吸声杂冗在呼啸的北风天里,我回过头来担忧看了看立军,眉心蹙起一座小山峰,“立军,你醒醒,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他没有回复我,只是死气沉沉地闭着眼躺着。他死了吗?不会的,当初我们曾经一起立下上战场保家卫国的誓言,他很守信,他是不会抛下这个国家自己先离去的。我急忙从袖子里伸出被冻得青紫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突如其来的一股暖意涌上我的心头,我有点贪恋这股温热,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糟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立军发烧了,而且烧得十分严重。“立军,呜,呜······”我开始拽起他厚实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掂起手里的辣椒就塞进立军的嘴里。“咳······咳······庆运别晃我了,我这还没死呢,你这样一惊一乍地,我怎么放心把我这条命交付给你呢?我只是累了。”立军吃力地说道。北风仍旧呼呼地吹着,雪粒涨到了菠萝般大小,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单,再帮立军掸了掸身上的厚雪。
“庆运,我怀念南方的家乡了,怀念他夏日里火辣的太阳,蝉声、蛙声一片,还有池塘荷花飘来的悠悠暗香,当然还有那里的人,我想念我的父母、妻子,还有那个总喜欢光着脚乱跑的机灵鬼。”立军用疲软的声音说道。“快别说了,立军大哥你发烧了,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找到部队的,等我们会师后,就可以一起上战场保家卫国了。”
立军翻了翻身子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想吃我的母亲做的馒头,真好吃,父亲常常训我慢点吃,,我小时候常常都会没等馒头凉下来,热乎乎地就塞进嘴里,烫的我的嘴生疼,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灼人的疼痛呢。”
“刚刚梦里我梦见了我家的那个机灵鬼,一直嚷嚷着‘爸爸、爸爸,给我做个热乎的馒头吧’,嚷得我的头都要昏了,我和爱人就和他这个小不点一起做了个馒头,这个小家伙开心极了。”
“但是我想,国都没有了,何来有家呢,战争让多少的人民饱受妻离子散,饥寒交迫的痛苦,我离家远行,踏上救国之路,奈何受困于这片荒原,‘出师未捷身先死’,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咳,咳······”
“庆运,丢下我,你走吧,这里的粮食足够你在这片荒原里在活上几日,离开我,尽快找到部队吧,我好像看见我的爷爷了,馒头,还有馒头,立军。”立军有点神志不清了。雪渐渐地下小,狂风也放缓了它的脚步。
“立军,我连你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保护好这个国家呢?我要你活着,活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随即伸手去托起他的身体,“我带你去找部队,一定会好起来的······”
“咳,咳,咳······”立军掏了掏他的背包,从包里拿出半个馒头递给了我,我的热泪滴答在立军送馒头的糙手上,薄雪落在馒头上“馒头给你,好好活下去,我的肉体倒了,但我的精神永远不会倒,我们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理想的。咳······咳······”在声声连续的咳嗽声的奏乐下,立军的生命消逝在这片荒原,我紧握着那个馒头。北风仍在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