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悠悠,咯吱吱;吱悠悠,嘎吱吱……
饱受主人虐待的床板如同上了岁数的老人,浑身经不起敲打,整个晚上都在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知道的人以为陈宜民的妻子许小兰又来单位看他呢,该有那么点响动,只是节奏没了规律,慢了点。不知道的人以为在闹耗子。
其实,知道的人和不知道的人都搞错了。陈宜民的妻子许小兰是来过不假,但昨天早上就噘着嘴走了。而这幢新建的办公楼里更没有耗子的踪影。即便有了耗子,它也没这么大的响动。是陈宜民失眠了,自从他离家来城管局上班后,夫妻俩就在同一座城市里过着牛朗织女般两地分居的生活。到了晚上,是陈宜民最难熬的日子,一个人就像山神庙里的孤和尚独守在这六层高的办公楼里,想着住在郊区焦化厂家属院那一间半屋子里的妻子许小兰和儿子陈小春。
夫妻俩半月二十天的才有那么一次同床共枕的机会。作为一个不甘寂寞的女人,许小兰十分珍惜和看重,每次来看陈宜民,她都要精心地打扮一番,给陈宜民一种新鲜感。陈宜民也不甘落后,尽管这段日子感觉自己那东西兴奋不起来,许小兰来看他一回,他还是想积极表现一次或两次。孰不知,他呼哧半天无果而终。
许小兰不甘心,她捅捅陈宜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想我想急了,有点紧张?
你以为自己是个黄花姑娘,我还是个愣头小子。陈宜民抿抿嘴也笑了,但笑的有点牵强。
我就喜欢过去的你!许小兰撒娇似地用指头在陈宜民的额头上轻轻一摁,从郊区来城里,是不是跟田壮飞见的女孩多了,看着我心烦没胃口?
陈宜民摇摇头尴尬地笑笑,我也不知是咋回事,自从离开厂子后,就……陈宜民不想说了。
许小兰却不依不饶,现在小春又不在,你别担心怕他听见。这大楼里就咱俩人,你想怎么折腾,还不是都由你。着急个啥,咱慢慢来。
陈宜民觉着也是,在家的时候,就自己那一间半屋子,用张木工板和一块布帘子把儿子与他和许小兰隔开,只是一种形式而已。都上初中的儿子对男女间那种爱不再是好奇,而是在懵懂中有意识的介入。每每做那事,他和许小兰只能像做贼似的,连气都不敢大喘,在压抑中草草了事。现在,他可以和许小兰放心大胆地去干他们想干的事了。陈宜民给自己鼓鼓劲,重新再来一次。但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那东西还是不听他使唤自己败下阵来。
许小兰还想说什么,可看看陈宜民的表情,她又不忍心再开口了。接下来,陈宜民和许小兰都不啃声了,俩口子静的出奇。惹不是那张破床板毫无表情地咯吱两声,你会当作一对僵尸挺在那里。末了,想表现的没表现出来,盼得到的却没得到。
第二天清早,许小兰用渴求的目光看看陈宜民,带着一股未曾满足的怨气极不情愿地走了。望着离去的许小兰,陈宜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自卑。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的女人都侍候不好,真不知把脸该往那里搁……
陈宜民到现在也不服气,他咬咬牙,瞪瞪眼,用手在自己那玩意儿上轻轻一拍,你咋这样不争气,我陈宜民没累着你,你蔫什么。那玩意儿并不理会陈宜民的感受,也不同情陈宜民的处境,它只管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陈宜民也没辙。他只好下床取过安定片,按说明的剂量加大一倍服下去。陈宜民以为这样会睡踏实,可翻来覆去,还是没有一点睡意,那床板也忍不住再次发出了抗议。
陈宜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先前的他,可不是这个样子。就像许小兰说的,咋就没见你累过。可现在,陈宜民觉得自己不光身体累,心里也特别累。到了晚上,经常靠安眠药来入睡。
这回,连安眠药都不起作用了。陈宜民索性坐起来,摸过烟,一支接一支地抽。顿时,满屋子的烟海淹没了他,呛得他直咳嗽,嗓门眼也像堵了东西,连喘气都有点困难。陈宜民只好拉着灯,提过暖水瓶,又一杯接一杯地喝水。眼见两暖壶水要喝光了,这会儿是嘴不干舌不燥,噪门眼也顺畅了,陈宜民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地骚动起来,搅得他不得安宁。他披上袄,穿个花裤衩,趿拉着一双布拖鞋,可着劲地往楼道东侧的卫生间跑。
折腾了大半宿,精疲力竭的陈宜民刚有点睡意,闹钟的铃声又把他吵醒。六点钟,该起来扫院子烧茶炉。
陈宜民不情愿地穿好衣服来到茶炉房,拿起火钩往炉膛底下捅火。在炉膛里憋了一晚上的煤气随着炉底空气的畅通,“嘭”的一声,变成了一团火球,冲出炉门扑向陈宜民。刹那间,陈宜民的胡须、眉毛、额发都燎成了卷卷毛,发烫的大花脸上也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真丧气!不光妻子许小兰跟他怄气、儿子陈小春给他找事,就连这炉膛里的火也往他身上撒野。陈宜民觉得自己倒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