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驼岭之帷幕 第1—4章节》

《狮驼岭之帷幕 集合版》

我自己写的小说,豆瓣也发布过,写的很乱,也没什么意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微信交流:18398252029移动电话同号。

前言:讲故事的老人



这本连载小说作者已构思完毕,大体框架就那样吧,中间会有许多“坑”出现,然后填坑,就像下五子棋;黑子落定,这是坑,白子来堵,这是填坑。一个挖,一个填,挖到最后无处可挖,输了。或者堵着堵着,发现对面五子连珠,输了。一盘棋,有的黯然离场,有的赢登头吟唱,黑白相间形成对抗才有故事,有故事在里面,读者才有看头,而连载小说大抵如此吧。

我很忙,当然了,我就是作者。作者也得吃饭啊,手头工作万不可丢,不然,真以为码几个臭字就能养活一个人?挣钱养家的东西,再怎么不想做也得干下去,这就跟下管子吃饭似的,钱也花了,时间也耗了,结果点上桌的菜不合胃口,这怎么办?

我若家缠万贯,便可随心所欲换换换,只可惜一届屌丝,囊中羞涩,别无选择。

写作,往大了说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往小了讲就是不成熟,这么大的人居然写小说,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个劲儿写在纸上,多大的人呢还想着这些?

唉,没办法,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对此我也无能为力。慢慢的,我看开了,文字这东西怎么说呢,打个比方,我想看电影,电影有百多年的历史,而值得称赞的,有上千部之多,里面合我胃口的一百部吧,被我发现的不过十部,配上中文国语加超清的,算下来寥寥无几喏。当然,我在开玩笑,意思是,跟文字有关的作品,从公元前便已开始,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比比皆是,多如牛毛。而我这萤烛之火,本就糟糠一列,哪来勇气,同古今大神这些日月争辉?

好了,废话讲完了,来点干货吧。狮驼岭同名漫画第一集将于两个月内登陆豆瓣,敬请期待。

故事之外的故事:讲故事的老人……

云翔镇的黄奶奶今年六十了,她没有念过私塾,故不识数,少时喂猪,善做饭勤洗衣,把家里照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今早孙儿去念书,她就三更生火,五更作炊,把锅里三十个鹅卵石煮成鸡蛋,四十个椭圆铁皮煮成饺子。公鸡报鸣,红日将出,黄老奶奶端着三十个鸡蛋,四十个饺子叫孙儿吃下,孙儿将醒,看着盆子说:“婆,你当喂猪呢?”

黄奶奶讲:“这孩子尽胡说,铁蛋正长身体,应该多吃点。”

铁蛋懂了,奶奶不识数,分不清多少,恰时爷爷走入,铁蛋便分了一半与他。吃完饺子,铁蛋背着竹篓上学去了,走不多时,闹肚子,原来今早忘记拉屎,每天这个点,他都会固定拉一坨,这是自然规律。

稻田那儿有一座简易茶馆,是老周用竹子搭建起来的,上面盖着茅草,又用他老婆缝给他的红布当旗子。云翔镇但逢晨时必有风起,风不大,吹在铁蛋身上软酥酥的,仿佛心爱的肖若正在拥抱着他。老周的茶叶实在地道,就连风也这么认为,你看起风时,写着茶字的旌旗就在房梁上飘啊飘啊,并把青涩的茶香带进稻田,把稻田上那些施肥的农民香的直咂嘴。

铁蛋捂着肚子往茶馆奔去,那有一间厕所正好解急。入茶馆,铁蛋匆匆与老周打了声招呼,便冲入厕中一泻千里。

这里是云翔镇,那里是双石峰,从双石峰吹来的风,把压在炉子里煮沸的茶香,带满镇子。如此,早起的人们总会提一壶空坛,到这里交上一文钱,老周将抹布搭在肩膀,提起火炉上热乎乎的茶,为客人加满。入棚的村民把草帽扣在石头一样硬的背上,挽高裤腿,往木凳坐去,又品着沁人心脾的热茶在这里洽谈。

茶馆前有两座小山,这两座小山紧挨在一起,只在中间留出一条小路,这条路通往金柳城,铁蛋的私塾老师便住在城里。

今早很早,早的连小路的雾气还未散去。茶馆的村民还在闲谈,铁蛋也未从厕所出来。

“哞~”

一声牛叫从小路传出,清幽高远,似乎有位仙者到来,喝茶的人们不经意往那儿望,只见浓雾中走出一头黑牛,那黑牛点着头,把挂在牛角上的两个大木箱子,摇的一前一后。黑牛上坐着两位老者,一男一女,男的在前,正拿葫芦喝水,其腰间又被女者拥抱着,给人以亲密。牛背上,他们的衣服就像天空摘下的云朵,若隐若现虚无缥缈,颇具几分仙风道骨。

喝茶的刘老汉看入了神,把旱烟一甩,站起来喊:“来着可是梧桐道人?”

牛背上的老者把缰绳勒紧,往茶馆里喊:“正是。”

刘老汉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向周围的人喊道:“乡亲们,今天别下田了,梧桐道人可是这里闻名遐迩的故事王!这天上的故事,地下的故事从他这张金口讲出来,只怕是比看戏还精彩!特别是他讲的狮驼岭,更是千年一绝!”

烧茶的老周把扇火的蒲扇停了,邀请老道往茶馆歇息,众人也是起立,拱手相迎。牛背上的老道收了拂尘,对身后的老婆说:“媳妇,那我去了哈。”

老太婆说:“去吧,我把牛带过去,晚上你过来歇息。”

小路的雾终究烟消云散,半山腰的桃树何时开满了花儿?也许没人知道,不过红润的花朵摇曳着,有点喝彩的味道,可道人还没讲呢。道人也不拖沓,他下黑牛,入茶馆,相互问好,礼毕端坐。

铁蛋应付了急事,急匆匆奔出茅房,走时“吱呀”一声带上厕门,他在里面听见了谈话,愿听故事的铁蛋给道人上了一壶茶,然后坐在旁边等故事,老道也讲礼,把自己的蔗糖掏出来分给他。

众人端坐,等候老道,老道微微一笑,就像要使坏似的,把嘴唇上的白胡子向下捋了捋,铁蛋盯着他的长胡子,那样子就像山崖的瀑布,齐刷刷的真好看。

老道把茶水喝了一口,问道:“听什么故事?”

众人齐呼:“狮驼岭!”

“好。”老道说到,接着把长袖转了转,开始讲故事,他讲……

第一章  普渡

花田村以东五百里,便是胜神洲最强大的帝国巨鹿国。新王李自忠于两年前登基,而助他登上皇位的,便是巨鹿国三朝老臣张丞相张百秋,和贵为皇叔的骠骑大将军李沧海。旧王将死,其下五子为争皇位,从边疆领兵返京,一时间谣言四起,京城兵荒马乱,暗潮涌动。为保巨鹿国之根基,旧王三弟,即骠骑将军李沧海带兵封死京城,挡住五位皇子进京的兵马,旧王死后,张百秋撕毁密诏,于旧王枕内搜出玉玺,又差人假立诏书,改继承人为三子李自忠,而后飞鸽传书李沧海,放乔装打扮的李自忠进京登基。

新王登基数日,四位皇储疑诏书有假不肯退兵,反而结成联盟领兵攻打京城,其党羽又在城内里应外合,险些城破,千钧一发之际,张百秋承诺妖师秦老头,为其寻找宝箱,秦老头方才使出妖法,使城外蝗虫四起,一时间遮天蔽日目不能视,刮起飓风口不能闭。如此,秦老派出红眼魅妖,趁乱抓回四位皇子,拉到城门楼上斩首示众。如此新王顺利登基,作为承诺,皇与丞相定不惜一切代价,举全国之力,在胜神洲的土地上找到一只箱子,一个叫道法自然的箱子。

数年之后,两位神秘道人在皇帝引荐下来到丞相府邸,据说知晓箱子所在何处,那天清风朗日,府外百岩街石的露水尚在,而熙熙攘攘的人流却早已不让它冷清。突然,人群中出现一台如游蛇般穿梭的鲜红轿子,抬轿子的力夫身宽体胖,有的是力气,却仍然满头大汗,他们扛着轿子,流露出无比紧张的神色,一边挪动急促的脚步,一边向挡在前方的人群大喊!

“丞相轿急,众人回避!”

力夫推开人群,从中挤出一条小道,喘着粗气直奔百米外,挂着张府二字的金色牌匾。

轿停,丞相入,李沧海随即迎接,李问。

“老张啊,你怎么才来?两位仙人都等得日照头顶啦!”

听罢,张丞相刚才那点愧意突然没了,心里反倒多了些不快,他甚至当着李沧海的面拂袖而去,张百秋觉得自己贵为丞相,晚那么几个时辰又何妨?再则这一路不也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吗?现在既然到了,你李沧海还着急个啥,如此反复催促,是不给我台阶下?

“罢了!你自己去问那两个神棍,老夫身体不适,回房休息要紧。”

丞相说完便走,李沧海急忙拉住,他明白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面前的丞相才是还情人,八竿子打不着自己的事儿,何必没头没脑的揽下来?再说这老头哪里是要走,不就摆个臭脸,要我赔个不是嘛!如此,李沧海换了态度,孩童般拉着张百秋的胳膊,将笑脸使劲贴在丞相脸上。

李沧海说:“大人,大人啊!您可别走啊!我李沧海笨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若换作我去和屋内的仙人交谈,只怕讲到今儿个过年,也问不出秦大管家的事儿哩!”

大将军自降身段跑来求情,张百秋死硬死硬的态度的确好了许多,但仍未轻易答应,他还是假意要走,而李沧海假意要留,二人勾肩搭背,又扯了些稀奇古怪的逻辑,说什么皇帝擦过的石头唤作天下奇玉,皇帝睡过的女人必然凤体龙雏,最后是皇帝引荐的凡人,自然得叫惊世大神!

“喂,老头子,你讲这话不怕我侄子听见?”

张丞相拍拍李沧海的肩膀笑道。

“小李啊,这里是张府,可不是金銮殿!罢了罢了,皮也扯了,玩笑也开了,就不等什么了,进屋去吧!”

二人一同进屋,发现屋内西侧桌椅之上,端详的坐着两位眉清目秀,仙姿玉色的年轻道人。四人相见,礼毕后各自坐开,李沧海却突感异常,仙人没到之前,这间大屋总阴里阴气湿重缠身,仙人到后,这间死过人的屋子突然佛光普照,甚至连后脊梁的阴冷也荡然无存。他仔细的思索一番,觉得二人并非江湖术士,说不准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本事。所以素来骄横的他,收敛了些平时的傲气,面对起二位仙人来,变得恭敬了许多。

后来张丞相,李沧海同二位仙人相言甚欢,又摆谈了许久,却净是些家长里短,丝毫没有切入正题的意思。李沧海忽觉开篇至今,也未曾呼过仙人名字,所以离开木椅,拱手询问仙人如何称呼,张丞相随礼,也拱手礼问道。

“敢问二位仙人如何称呼啊?”

身着黑袍的仙人将拂尘搭在腕处,腾出手扶起丞相和将军,喏喏道:“大人客气了,我等哪里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两个在江湖上,坑蒙拐骗偷的神棍罢了。”

“嗯?”

张李二人吓出了冷汗,好似宣读官拿着圣旨判了他俩死罪。二人默不作声,甚至连拱着手的动作也给忘记,就在此时,那位身着白袍的仙人微微一笑,出来解围,他说。

“多有得罪了,师兄爱开玩笑,还望二位大人包涵。”

李沧海仍是低着头,但脑子已然乱成浆糊,他不知身前的黑袍仙人真如白袍所讲,是个爱玩笑的主儿,还是真听见他俩门外的谈话,要知道二人是皇帝推荐的,他们回去复命时,会不会把刚才的话抖出来!

李沧海想摸清底细,试试他们的反应,便说……

“李大人多虑了,我们是礼部杨大人推荐的,至今还未见过陛下半张脸。”白袍仙人道。

“噗通~”一声!李沧海的屁股就坐在地板上。

白袍纳闷,转而对张丞相讲……

“噗通~”一声!张丞相也是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言归正传,两仙人将张李二人扶回原位,完了口口声声讲,别再称呼他们仙人,就他俩而言,自己尚未成仙,只不过是修了些道的真人罢了。

张丞相喏喏道:“敢问二位大仙如何称呼啊?”

着黑袍的真人道。

“吾乃普世真人。”言毕转身,露出道衣后面的四个大字:

  普

  世

  真

  人。

上下两个太极。

右边的白袍真人同样起身,不过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容,最后拱手讲道。

“吾乃渡世真人。”言毕也是转身,衣服后面同样绣着

  渡

  世

  真

  人  四个大字。

上下两个太极。

二位真人一个普世一个渡世,连起来便是普渡众生心怀天下。道号取的大方,能耐肯定不小。如今要好生招待二位真人的张丞相,忽见他俩的茶水不够满也不够烫,于是呵斥佣人赶紧加开水,婢女加完开水后,张丞相又见杯中茶叶不够绿也不够鲜,故又令佣人添加更好的茶叶。一来二去,搞得俩位初来乍到的真人很是尴尬,他们按下佣人准备揭开杯盖的手说:“大人好客气,杯子里的水真的够了,其实我们有点饿,并不渴。”

如此说来,羞得张丞相敲着自己谢顶的脑袋,连连自责道:“哎呦,你看我这脑子,肯定是老糊涂了!人是铁饭是钢,哪有只用茶水招待贵客的道理?”说罢,将手中的烟枪一甩,道声。

“秦老头!快给我滚出来!”

说完这句话,门框边支支吾吾出现半张脸,那是秦老头停在门外,他羞答答的向里面的老爷问道。

“老爷,何事?“

张丞相招招手,做了个允许入室的动作,外面的老汉方才松了门,穿着一双烂草鞋,披着一身破衣裳一瘸一拐的踱进来,仿佛犯事见官的罪人模样。入门后,真人见他不修边幅的邋遢相,嫌弃得连连后撤,仿佛接亲的新郎撞见了要饭的烂乞丐。

到底是丞相府的管家,却在贵客临门时这番狼狈打扮,气得丞相吹胡子瞪眼,抓住茶杯砸向秦老头!丞相骂道:“给你讲过多少次,咱不穷!穿好点穿好点,这里是丞相府,你是管家,不是我在街边捡来的垃圾!下次再穿成叫花子模样,赶紧滚蛋!”

茶杯飞过来时,秦老头稍微躲了下将其避开,杯子擦肩而过撞在石柱上,碎成了七星八点的渣子。人群中的老头挨完骂,又等了会儿,知丞相气已消,方才缓缓起身,脱掉上衣,盖在碎成瓷渣子的杯子上。老头用破烂的上衣包住碎片,缓缓捧起,往里面念了声咒,最后掀开烂衣裳,众人咋舌,看见这一条破衣之下,竟出现一个崭新的茶杯!

第二章  狐妖

第一段:

枯骨山来了七位樵夫,他们脚穿木屐,手握蒜头木杖,行走时略微的弯腰驼背,好似常年担石的力夫,若是常人将其发现,心中必不起蹊跷,甚至那叼着雨花链的妖狐也不曾怀疑。妖狐跺着脚步打量他们,心想不过山崖间最平常的樵夫而已。樵夫们仍是龙头位一人在前,左侧三人靠山而行,右侧三人傍水急走,不久赶上妖狐,将其围在其中。

山间的春雨必是朦胧未醒的朝客,半睁不开的散布着乌云,却又在云间的缝隙,露出湛蓝的天空。迷迷糊糊的,将一场温柔细雨下得连绵不绝,毫不透彻。妖狐停下脚步,抬起前肢擦了擦落进眼里的雨滴,完了舔舔浇湿的身子,却不觉樵夫们缓缓逼近时,好似隐匿深草,埋伏浅石之中的幽灵。

“咚……”

“咚……”

“咚……”

赶路人忽将蒜头木杖大头朝下,每行一步便敲击脚底的石路,那声音清脆得仿佛僧庙里回荡着的木鱼声!妖狐听见异响放眼望去,见那些樵夫身缠灰带,仿佛行走的木乃伊,奇怪的是这些人将一张方形木板绑于腰间固定,木板约半身之高,一臂之长,中间刻着汉字,分别是“齐,楚,燕,韩,赵,魏,秦!”龙头位,刻秦字者超过妖狐之后,忽将木板放至地面,单膝跪地,将蒜头木杖插在秦字之上!其他六人纷纷止步,效仿动作。妖狐猛然惊醒,好似开水浇进了脑子里!原来木杖敲击乃布阵暗号,七块木板则是锁妖塔的各层大门!

掌秦字者锁定妖狐,大喊:“破!”妖狐背后便出现一个“缚”字。天空下起了暴雨,山崖间阵法已开,妖狐中了圈套,欲使变化逃离,不想三十六根红绳从木屐留下的脚印里长出,缚了她的手脚。妖狐割断尾巴,身子遁入泥土,却不知木板炸裂开后,上至九十九重天下至十八层地狱,从天地开外五行之中长出梁板柱,梁板柱锚顺丁,丁顺锚,锚丁相接,形成一座新的镇妖塔,而妖狐已被牢牢锁在第一层。众人收法,镇妖塔逆向缩回,先瓦砾,后门窗,直到变回七张木板,那景象仿佛魔术师玩的一手好扑克,摇一摇,牌变塔,塔变牌。

收妖狐,七人继续前行,一日之后抵达汜水关,那有座青竹搭建的客栈。







第二段:

其实王起不愿离去,奈何当家的婆婆把底儿挑明了,婆婆将喝水的王起叫了过来,好似什么难言之隐,几翻开口却欲言又止。王起脑子虽笨,可识人心事的眼力劲还算不错,他把碗放下,问道:“李婆婆,需要王起做什么吗?”

婆婆叹了一口气,仿佛这句话在心里憋了太久,她说:“孩子,你走吧,家里的米缸养不起你这头猪啊!”

做人还是要面子的,若旁人道来此话,王起定不会心如刀割,怎奈婆婆讲出,着实令他为之一振。王起并非赖人,李婆婆的话三分轻七分重,挑明赶他走的意思。如此,少年王起打包行李,离开居住半月的李婆婆家。下山的路还算通畅,王起跳着石板,两梯一步的走着,待行了两柱香的功夫,天时开明起来,晴空万里无云,烈日光辉毫无遮拦在少年身上照耀着。王起寻了处阴凉坐下,背靠大树打开包袱取水喝,不想一张纸条落在地上,那时他腹中无食,饥渴难耐,好似半年不曾有过饱饭的叫花子,所以光顾着喝水啃馒头去了,没注意地上的纸条,王起把馒头咬下一半嚼着,咽下时喉咙微微哽咽,仿佛面团与纸的杂和物,王起灌了好大一口水才勉强将其吞下。吃完馒头,动身时发现包袱下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写:王起啊,别埋怨婆婆,怪只怪你太能吃了,也不说赶你走什么的,别往那方面想。男人嘛,就该像雄鹰一般遨游天际,走遍大江南北,而不是一棵草,一棵树,一辈子定格在一处。婆婆帮你最后一次,下山后往北走,到我孙儿开的客栈去,你告诉那里掌柜的,说是李婆婆介绍的人,要他赠你些赶路的口粮与盘缠。馒头里有封书信,取出来交给掌柜即可。

记住了,千万别把信给吃了!

读完,王起头皮发麻,好似虫子爬着,当看到最后一句话时,总感觉李婆婆在向他偷笑,因为他已经把书信吃了,而且还加了一口水。行至客栈,王起想碰碰运气,口述与李婆婆的关系看能不能讨些食物。他靠近柜台,向掌柜讲道:“请问您认识胡子山的李婆婆吗?”掌柜的正在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着,王起说:“不知道您有没有在听,半月前胡子山闹鬼,我用了些阵法驱散妖魔,作为回报,山中婆婆留了我几日……”

掌柜说:“我知道。”然后从抽屉取出二十两银子。王起去拿,掌柜却拿竹条打他的手。王起不解,掌柜的就说:“帮过婆婆的,鄙人理应感激,只可惜树大招风,来店里骗吃骗喝的不在少数,你如何证明身份?”此话算是把王起卡死了,仿佛一道佳肴摆在面前,自己却无福消受似的,碰运气是不行了,谁叫他把推荐信吃了呢?就在他要走时,边上的客人笑了起来。王起听见,觉那声音耳熟,仔细一琢磨却想不起究竟何人。那客人说:“孩子,先别走。”王起说:“李婆婆,你怎么在这儿!”

李婆婆笑了,她说:“婆婆乘着白鹤赶来的,自然比你快啦。”王起重新走进来,他有点纳闷,便问道:“为什么把书信塞馒头里,我那么能吃,这不摆明了坑我么?”李婆婆装着很无辜的样子,仿佛从心窝子掏出的宝贝遭人当做驴肝,她说:“孩子,别乱想啊。书信是我故意放进去的,没其它意思,只好奇你会不会把它吃掉。唉,没想到你果然……”

掌柜的叫过王起,王起说:“这回你信了吧?”掌柜说:“信了,盘缠交给你,另外肉与干粮任你挑选。”原来王起走后,李婆婆先一步到店,刚才那出闹剧,不过玩笑而已。王起收过盘缠,道了些感激之言后,向掌柜讲道:“老板,给我拿十斤牛肉。”

听说要牛肉,掌柜变得难为情了,他讲:“这个不好,换一种吧。”不是任由自己挑选么,怎此时却又吱吱唔唔不允承诺呢?王起纳了闷,又叫羊肉有么,掌柜摇头道:“没有。”鸡鸭肉呢,也是没有。听着一句句没有,王起没了着落,好似金击子敲下的人生果一个个掉进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起问:“这是为何啊?”掌柜说:“小王啊,并非我刁难你,却是你叫的这些的确没有罢了。”掌柜接着说:“半个时辰前,店里到了七位樵夫,他们身背木板,脚穿木屐,到店后随意点了几盘素菜下酒,走时见厨房挂着牛羊等一干肉类。那些人询问道,有多少可卖。做掌柜的自然如实回答,牛肉三十斤,羊肉二十斤,风干的鸡鸭十五斤,没等讲完,领头的叫我停下,我停下了,他说再讲一遍,我就再讲一遍。我说,牛肉三十斤,他就在柜台上摆了个金元宝,我说羊肉二十斤,接着又是一锭金元宝摆在桌子上,最后是鸡鸭,我说这类最少,仅十五斤可卖,话音未落,第三锭金元宝就落在面前。”

王起听了简直气得龇牙咧嘴,好似什么锋利的刺儿扎进舌头里,他向掌柜问道:“刚讲的这些,都被樵夫买光了?”掌柜道:“都卖光了。”

“那,还有我的么?”

掌柜说:“没了。”

听到这儿,王起叹了一声,万幸李婆婆在家蒸了一笼包子来,婆婆唤他,王起到那儿问:“赠我的么?”婆婆说:“赠你的,记得省着点儿吃啊。”谢过婆婆,王起继续出发。行了半个时辰,到一片密林子里,忽然看见某树枝上挂着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王起觉得漂亮,爬上去摘下来,尾巴毛茸茸,套脖子上时酥酥麻麻的,仿佛心爱之人赐予的拥抱,王起想:睡觉时枕在头下,舒舒软软的岂不美哉?如此又行了会儿,路过一破庙,庙门开着,左右两边各一头石狮子,若不是老天爷阴暗下来,王起也不会进庙躲避风雨。在门口唤了两声“有人吗?”却连耗子都不曾见过一只。大雨将至,王起入庙,忽觉鬼魂游荡,妖气缠身。东南角有张石桌,王起惊,到那儿排八卦,沾狗血,执笔庙根处,画咒符,算天星,忽然大事不妙,撞开正北门,看见七具干尸挂在屋顶上!

第三章  复活

待客厅,张丞相瞟了一眼道人,继而抽着大烟,把二郎腿跷到天上。意思是,府中自有能人,二位本事如何请好自为之。秦老头复原茶杯后,恭恭敬敬的摆在老爷桌子上,然后穿好衣服,对老爷讲道。

“老爷,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没这身破衣裳不要紧,这破衣裳离了我,可就真成破了衣服,还有这破鞋,破裤子都一样!离了我甭管补的再好再漂亮,也只是普通的衣物。”秦老头说着,不时往老爷烟斗里加烟草。而高坐的张丞相,将停留在烟斗上的眼神稍稍挪开,伺候主子的秦老头便听见这么一句话。

“谁叫你脱了换身新的?但求您贵客临府时,多穿一件,把里面这身破的遮住总行吧!”

老头听罢,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难为情的说:“是是是,大热的天,你穿两件还不热的慌?”

“嘿!你还来劲?”这畜牲竟敢抬杠,气得丞相踹开老头的同时,大叫道:“快让厨房烧火做饭!”

“是是是。”老头爬起来,强颜欢笑着,又见丞相翘着二郎腿,忽拔了他的鞋子扬长而去!那丞相尚未察觉,只知脚底凉飕飕的好似放进了冷水里。他把头一低,见跷腿的脚除了烂袜子,便剩满屋的尸臭味。他应该丢光了面子,否则的话,堂堂丞相怎会偷偷看向道人与李沧海呢,只可惜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李沧海与两位真人早已笑得人仰马翻,他们仨捂着嘴,转过去发出“嗝嗝嗝”的响声。

丞相追了出去,为一只鞋,更为一份尊严,他将长长的烟斗支在地上奔跑,仿佛那根老旧的烟杆能代替一只鞋子,助老人夺回最后的荣誉。秦老将鞋子丢于门外,丞相找到穿好。可当他故作镇定,重新回到座位上时,真人与李沧海方才整理好情绪,修复完心情,继续假装喝茶,只是沧海大人在喝了一口水后,记忆力忽然增强,想起刚才的事情,在喉咙打转的茶水没来得及入胃,便噗嗤一声喷在地上……

“哈哈哈!”

李沧海嘲笑起来,渡世真人本已笑过,但见李沧海那副模样,自己竟莫名其妙跟着他大笑。普世真人定力稍强,却也经不住两人在旁式的狂笑,所以俯在茶桌跟他俩一起……

“哈哈哈哈!!!”

只有一副死鱼脸的张丞相,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

厨房那边热火朝天,各式佳肴烧的是如火如荼,一旦做完,下人们便会每人一个盘子,排着整齐的队伍送入明镜堂供真人享用。待客厅里,板着个脸的张丞相打算转移话题,绕开脱鞋子一事,于是咳了一声道。

“二位真人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老夫不曾见过神仙施法,所以难免好奇,如今还望二位小露几手,好让我和李将军大开眼界。”话完,张丞相放下烟斗,站起身,低头拱手,等待二位真人崭露头角。张丞相此话,无非看看他俩的真本事,虽然二人有读心术,可这到底是小把戏,登不了大雅之堂,再则妖师秦老头给他撑了不少台面,说这话的底气也便有了。

屋外,秦老头靠窗户听着,他尚未进屋,这是他的习惯,不愿见生人的习惯,特别是有些道行的半仙,再则屋内的道人在他眼里没多大本事,装腔作势,不值得相见!秦老头听了许久,他佝偻着背,嘴里嚼着泥巴,他要等二位道人施法时,破了他俩的法术,令背后写着四个大字的年轻人下不了台面。届时,他才会洋洋得意的走进去。

两位真人相视一笑,因为丞相要求的事儿看起来好办,其实不然,倘若来个变换风云,翻江倒海的法术,难免小题大做,况且会吓坏凡人,可变些小戏法,又有耍魔术的嫌疑。最好呢,使个不大不小的法术,即能让他得到好处,又不至于大动干戈的样子。

渡世真人决定了,他打算给丞相算上一卦,便说。

“不如给丞相算上一卦吧。”然后大拇指来回在其它四指上滚动,完了不慌不忙的说。

“贫道见丞相庭中穴后,浊气甚重,以至关水长天堵塞,掐指算时,算出您老人家患有失眠之症,半夜易醒,难以再眠;此乃牵挂之疾,故胸闷乏力,呼吸气短不能久坐。思念儿子的病疾本真人待时祛除,不可久坐之疾却能为你化解。”

话完,渡世真人拿出一颗药丸放入茶水之中,当茶水融化掉这颗褐色圆球时,常温的绿水忽然沸腾,好似火烤着。众人惊奇不已,一股清流却钻出水面直入丞相腹内。那丞相惊见水流飞来,唬得躲闪不及,便被这一袭细水钻入体内,之后习惯性的,似拔绳般,抽出这条细线水流,然水流入体却未痛楚,反脱胎换骨般焕发一新。丞相舒坦,察觉有所好转,故朝向渡世,感谢道。

“大仙果然法力非凡,治好老夫多年的病痛,但还一事,吾思念长子的病根该如何去除啊,北伐大将军赵汗青面对的,可是狮驼岭的群妖,吾儿乃他偏将,连连征战生死叵测,恼烦大仙再算一卦,告诉爱子边疆可好?”

渡世听罢,一副道出实情的样子,普世却将他拦住,低语道:“讲不得,讲不得啊!”接着抢过渡世,这样对丞相说道。

“丞相之子无需我言,待会儿自有快马来报,不过本真人略施小计,使来报之人于途中腹泻,故意耽搁时辰,以便错过用餐时间。”

丞相急问:“快马来报?是好是坏大仙可否再透露一点!”

普世笑言:“好事迟一点到,不会变成坏事,坏事迟一点到,还是好事呢。”

秦老震惊,摆八卦沾血施法,算出他俩来者不善,故望天长叹:“若非真身残破,本魔何惧天下神佛!”红眼魅妖不请自来,她睁着鬼眼,用一腔尖锐而又阴冷的女声说。

“动手吧!”

秦老嚼着泥巴,牙齿沾满黄色,他从衣裳里取出一瓶黑水,咕噜咕噜连瓶子一起吞噬。他打了个隔,妖术大增,衣裳的襟角飘起来,院子花草枯死凋零。鬼魂欲先动手,却被叫停,秦老说:“这一次,让我来!”

厨房停了炊烟,秦老知饭菜将至,于是装出副卑微模样站在门口,此番他依然露出半张面孔,对丞相讲道。

“老爷,菜已备齐,用餐吧。”

丞相尚在纠结来报之事的好坏,却见饭菜配齐,真人置若罔闻,再拖下去有失礼节。故行礼,带二位真人前去用餐,途中吩咐佣人烧一盆炭火供自己取暖,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但凡心里惦记着事儿,便会打哆嗦发冷。

一行人餐桌下坐后,十来个佣人一呼而上,他们在巨如门厅的餐桌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几百道鲜菜!渡世伸长脖子,从餐桌那头一路望到自个儿胸前,看见盘子里摆放的,尽是些龙肝凤髓山珍海味,他皱起了眉,因为不食荤腥,却找不到素菜,观望良久,最素的还是一盆蒸蛋。渡世爱较真,认为吃蛋破戒,宁肯嚼些蛋壳打打牙祭补补钙,也不碰一丁点儿蛋清蛋黄。坐他旁边的普世也是吃素,他俩都有戒律,这么大桌荤菜,是坚决不会碰的。

话说这里的厨子,谁不是张丞相挖墙角,从皇帝那儿抢过来的,就连平时也没舍得吃上几口,今儿个本想好好款待真人,奈何他俩手拿筷子望来望去,指着一盘蒸蛋犹豫良久,停停走走却不将筷子插进去,且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吃素是和尚的戒律,阿弥陀佛更是和尚的口头禅,普世真人渡世真人按理是信道,为何抄起一口流利的梵文?念完阿弥陀佛,渡世实在坐不住,他放下筷子讲:“实不相瞒,我俩食素,不沾荤腥,恼烦丞相加些面食蔬菜为我俩果腹吧。”

此话一处,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秦老突然开口大笑!

“哈哈哈!怪事儿,怪事儿,招牌打的响亮,殊不知是在挂羊头卖狗肉呢!”

众人停了筷子,竟相看向门外,只见一团黑烟涌入屋内,那团黑烟看似人形却又不像,直到桌子边时,黑烟里走出个斜眼尖牙的老头。老头现身,单手按于桌边,另只手取出腰间的葫芦,葫芦被他摇了摇,一股妖气泄出,化成黑手抓向菜肴!

秦老不宣而战,普世渡世泰然处之。张李二人向后挪椅,准备隔岸观火,只有丞相为了端火盆中途回来了趟。秦老将长发变作妖蛇袭来,二位真人不动如山,他以为胜券在握,得意洋洋之时,普世突然怒目而视,一掌拍下,便将爬身的黑手缠人的长蛇,统统变成了放炮的礼花。普世问:“就这些?”秦老道:“早着呢!”说罢打开破衣欲放魅妖助阵,却被普世逼了回去,秦老不服,摆出葫芦做法,普世笑了,只见他盯着自个儿食指,由远而近,由丞相火盆到葫芦,使了个移形换位的仙法。

妖葫芦怎么放不了黑烟?秦老急了,毛焦火辣着又觉手心烫痛,钻心的疼啊好似捧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为稳局势,老头强忍剧痛假装没事儿,而那双贼眉鼠眼却悄悄地瞧了瞧手心!不好,他瞧见自个儿正拿着火炭当法宝呢!

众人闻见烧烤味儿,那是老头的手糊了,但老头坚信未输,只暂时失利而已。他想,葫芦仍在手中,火炭不过是普世使出的幻术,自己依旧拿着紫金宝葫!手呢,也没有烧焦,这股钻心的疼,还是普世的幻术,他要我丢掉宝物,决不能上当!只要自个儿能忍,顶过这一阵胜败自然分晓!

老头捧着火炭,手掌煎成了熊掌,他冷静的说:“你觉得我会上当吗?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告诉你们,我的手一点也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

李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秦大管家啊,厉害,真厉害!”

秦老说:“老夫岂是徒有虚名,厉害与否无需旁言。”

李沧海乐了,他指了指丞相取暖的火盆说:“还有更厉害的呢,秦大管家啊,你看看丞相火盆里,烧的是什么?”

秦老头有点矮,他像王八翻身那样使劲伸长脖子时,看见火盆里烧着一个葫芦!

“烧的葫芦啊。”

沧海又笑了,他说:“那你手中捧的什么啊?”

“捧的火炭呐。”

这就明白了,他真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火炭当宝贝!秦老话音未落,一个劲奔向火盆,把烧了一半的宝贝葫芦抢救出来,葫芦被抢救出来时还冒着烟,拿在手里烫的不行,他就左手丢右手,右手丢左手,来回烫来回烫,让看见这番滑稽动作的人,乐的捧腹大笑!

忽然,秦老反应过来,他丢掉烫手葫芦拿衣服盖住,欲将宝贝还原,不料这火怎么也扑不灭,且宝贝衣裳还被烧出一口大窟窿!老头疯了,猛一脚踏扁葫芦,又将衣裳撕的粉碎,同时大骂普世!

“去死吧,你们这群下贱的狗!”

说罢,妖师披头散发露出獠牙,又把一双鬼手抖擞,从衣裳里掏出两块魔玉护符扔去变作缠身妖,缠身妖牢牢绑紧真人,妖师咬破舌尖,在嘴里鼓捣血水,又在念了个致人死地的咒语后,一口气喷在妖身上!两只白皮妖怪见到血水,发疯似的,将腐烂的嘴巴张到天灵盖上,从嘴里吐出一团团密密麻麻的鬼脸蝗虫!

这些蝗虫是饥饿的鬼魂,它们见什么吃什么,普世看够了秦老的表演,杀心已起,动手前呵斥道“雕虫小技!”接着大张口鼻,将浑身的蝗虫吸入腹中,最后瞄准老头,一口气反喷在他笑出阳光的脸上!

秦老这可遭了殃,那些亲自养殖的蝗虫被重新施法,竟纷纷调转齿口,一股脑反咬主人!老头脸上爬满蝗虫,急得他喘不过气,还没等反击一手,满脸的蝗虫已咬得他疼痛难忍,好似一千柱红香,正拿冒烟那头烫脸!老头认输了,他喊着饶命满地打滚,像极了抽筋的疯婆,耍赖的傻子!

渡世心软,见不得老头地上打滚,想着教训教训就得了,准备收法,哪知普世起了杀心,预置老头于死地,呵斥他少管闲事!张丞相呢,他不能见死不救,纵容手下冒犯仙人有他一半责任,普世在给他杀鸡儆猴呢!丞相打算下跪求情,望大仙饶秦老一命,却觉腿不能动膝不能弯了,好似屁股长出树根,又似千斤之物压着身子!他问李沧海能动么,脑子想的时候嘴却硬邦邦,仿佛刻进悬崖的石像。李沧海做一个刨饭的姿势停在那儿,丞相方才惊醒,自己中了定身法!

老头快死了,在地上拼命打滚,然普世没觉得够,还嫌他手脚乱动,于是扔出竹筷在院中飘了两圈,钉入泥土时变成一根红柱插在那里,他又从菜里拈来一条牛筋,绕了两圈变作细细的长绳,长绳似花蛇般绑紧老头,将其托出屋外。普世挥一手浮尘,指着柱子吹了一口仙气,老头便捆在柱头上。

丞相能动了,却不敢开口求情,今儿个是该让秦老头遭些罪,杀杀傲气没什么不好。李沧海成了哑巴,只知道刨饭进嘴,普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房门自然关闭。

饭后,丞相恭敬的询问普世,他说……

“慢着,箱子的事儿我已安排妥当,不过在此之前,贫道要求用一千头牛羊做交换。”普世说。

丞相吓了一大跳,急问普世何意?

“大仙为何要如此多的牛羊啊!”

普世说:“实不相瞒,贫道喂养着一头白象,而师弟喂养着一头青狮。”

渡世说:“这两头凶兽食量极大,一千头牛羊,不过是一天的饭量。”

丞相说:“老夫即刻令李将军准备,妥当后,大仙可否告知本相,箱子去处?”

普世道:“自然自然。”

丞相给李沧海递了个眼色,李随即夺门而出准备牛羊。此时,普世令丞相坐过来,将手掌搭在他的耳朵边。

普世说:“下面这句话,你可要记好了。”

张百秋道:“洗耳恭听!”

普世说:“记着,你们到巨鹿国的西南方去,寻一座世外桃源,名叫花田村,那里有一个断手的胖子屠夫,道法自然藏在他家床底!”如此,两人交头接耳,细细道了好一会儿,完了问丞相听懂没,丞相道:“懂了,不过您说老夫一个月后有场劫难,到底是何危险?”

普世笑言:“天机不可泄露。”接着从衣袖里抽出一只木盒,丞相遵从普世旨意,将官服脱下,折成一张‘豆腐块’放入木盒之中。

想着秦老头该‘差不多了’,普世饮了一口凉茶,漫不经心的打开门,丞相立刻跟出靠右站着,只见身旁的普世摇了摇手中的瓷杯,将剩余的茶水泼出去,浇向秦老头烂成泥巴的躯壳上。

“嘶~”的一声,老头龟裂的皮肤里居然爬出千只蝗虫,蝗虫钻出体表变成细烟,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消失在北方。再看老头,早已体无完肤全身糜烂,那副泥巴做成的躯壳里,满是血窟窿。

丞相着实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人,怎在死后变成一具泥尸?询问普世妖师来历,普世算了一卦,对他讲道:“秦老本是泥土躯体,其真身早在三百年前,被一名勇士斩破,而后妖魂不散,是红眼魅妖用泥巴做了具人形,又将一半魂魄摄入其中,他这条老命方才得存。”

听罢,张百秋恍然大悟,怪不得秦老爱吃泥巴,原来他是泥巴做的!其实张百秋知道秦老是妖,且从他的妖术可以看出,秦老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蝗虫妖怪。眼下老头已死,但他不能见死不救,官场险恶,是秦老帮了他多少次,自己才高居丞相?活着的秦老对他而言无比重要,所以他解下老头,抱着泥尸嗷嗷大哭!

丞相抹着眼泪,一边仰天长哭道:“唉呀,平日只见你耀武扬威,自持天下无敌,这下可好,撞见高人,毁了泥身丢了自家性命,知不知道你这一去,会使多少人受牵连吗?现阶段,本相已知道法自然所在何处,只可惜你死了,拿回又何用啊!”

好歹是自己手下,怎么着也该争取他活着,真人们既能谈笑间弄死老头,那动个手指使其回生也不是难事吧。丞相的苦肉计表演完了,接下来就该挥金如土,重酬大仙,求他们救活老头!不论大仙答应与否,总得一试。

如此,丞相招呼俩佣人,细细交待了事,佣人离开。不久,后院走出两队捧着宝箱的队伍,带头的捧着一盘金光鹿茸,他们来到丞相这儿,丞相亲自接过,拿着它递到真人面前。

丞相央求道:“秦老冒犯二位,老朽自当严惩,如今还望大仙手下留情,给他一条活路!适才较量,方知二位大仙法力非凡,救他性命,定如倒木扶正般轻而易举不在话下,若二位看在老夫薄面答应下来,老朽深表言谢,大仙在府中看得上的看不上的尽可拿走,所许要求,倘在我能力范围内的在所不辞。之外的,我也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办到!”讲到这里,张百秋跪了下来,并把他如视珍宝的鹿茸高高举起,呈在普世渡世面前。

“望二位收下这点盘缠与鹿茸,留老头一条活路吧!”

带头的佣人说:“丞相,这双千年鹿茸可是陛下拿来长生的宝物,怎在你这儿?”

张百秋惊了一阵,只觉后脊发凉,鹿茸的事儿一个下人怎会知道?可他没工夫搭理,只恶狠狠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少废话,一边去!”

普世假装没听见,他问张百秋。

“你真想救他?”

张百秋说:“还望大仙高抬贵手!”

普世道:“这贵手我若是不抬呢?”

张百秋细细思了一会儿,接着说:“这场景我似乎经历过,前些日子,一位身材肥胖的高僧找到我,他说……”

普世打断他,发问道:“样貌是大腹便便,佛光金衣?”

丞相道:“语气是笑口常开,声如空冥。”

“两耳垂肩?”

“赤足光脚!”

普世道:“也罢也罢,既被弥勒开光,兴许帮了自己人!”说罢拿着鹿茸观赏仿佛同意了,转而讲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个丞相倒还不错,看在你的薄面上今日救他一命,以后可得把这条狗栓紧了,再胡乱咬人,定不保他生死。”

话完,普世不再把玩手里的鹿茸,而是将就这根上乘宝物,左捏右挤塑成长条,又用一双巧夺天工的玉手捏出人形,接着照秦老头的容貌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人脸。假人快要捏完时,渡世叫张百秋拿根针来,张百秋便亲自带来一盒银针,普世从中挑了根最短的,取出来对准小人七窍的位置扎了七个小眼,完了将银针插进泥人脑袋。

普世拿着它瞄准秦老的尸体,念着……

“来……来……来……”

只见缕缕青烟,慢悠悠,从尸体七窍缓缓冒出,这七股细烟出来时,也不乱跑,哪怕时值多风的季节,大风小风时不时刮这么两下也不变,反正照泥人七窍的针眼钻。当七条青烟钻进普世手中的泥人时,普世挪步来到茅房,他拿着假人,对准最脏最臭的一间扔进去,茅房粪坑瞬间激起千层屎尿,外面的人听见粪坑传出活人的声音!

万万没想到,一个活生生的秦老头,竟骂骂咧咧的爬出粪坑,他喷出嘴里的屎尿,抓着排泄用的木板向外面大喊:“谁他妈把我丢进来的!”正说着,却见普世站在那儿,吓得他话没讲完便把头缩了回去,普世说:“出来!”他就猛的吸气,捏紧鼻子钻进粪坑——不见!

第四章  埋伏

接上回,捉狐妖,七人命丧古庙:王起到那儿排八卦,沾狗血,执笔庙根处,画咒符,算天星,忽然大事不妙,撞开正北门,看见七具干尸挂在屋顶上!

王起见到那一排排干尸后头皮发麻,仿佛有虫子从天上掉下来钻到头发里。他这人不爱惹事,也没什么好奇心,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却无意瞅见佛脚放着四块木板,其实那些木板也没啥好看的,七歪八倒,像极了厨房里切菜宰肉的刀板。王起离开了破庙,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一件事儿,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惦记着什么,但总感觉有一个影子在跟着他,他停下来仔细一琢磨,仿佛还能记起什么,那感觉就像刚睡醒时回忆梦境似的。太阳快下山了,王起似乎也走累了,他靠着一颗大树躺下休息,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景象实在不好,兵荒马乱的,到处是狼烟烽火,两队刀斧手冲进小屋,把一个哭倒在梳妆台前的女人杀死。

王起惊醒,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卡在喉咙,仿佛刚才的梦境里死去的是他自己,望了望四周发现太阳早已落下山去,漆黑的夜里各种古怪的声音影影约约在身旁回响,透过那股奇怪的声音仿佛能看见一个女人在洞窟里挣扎,似乎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此时王起忽然这样想到。

“也许我该去那个破庙里看看。”

重新回到破庙,王起找到那些木板,上面刻着奇怪的文字,他没多想,觉得这就是无为道人打造的降妖板,这些板子一共七张,当七张木板联合时可以组成一座巨大的降妖塔。

但现在他只能找到三张,还有四张哪去了?王起到处找着,几乎翻遍了屋子,当他看到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像时,机灵的到他身后寻了寻,没想到后面果然有一块,他想把木板拖出来,却觉重若千斤,提在手里好似打夯的石头,称重的秤砣。他并不害怕里面关着什么妖怪,因为直觉告诉他,这块木板里关着的人,会改变他的一生。

王起取出箱子里的绑腿缠在脸上,一圈又一圈,仿佛包粽子,他把整个脑袋缠成了木乃伊后,再搓了搓手打开木板,然而那里空空如也,连根鸡毛也不曾飞出。木板虽小,里面却连着另一个宇宙,他把手伸进去左右捞着,仿佛河边摸鱼一样,这时他误碰了一个开关。王起感觉要出事儿,因为板子里像着了火似的不断往外面冒白烟,奇怪的是白烟异常芬芳,仿佛八月玫瑰七月草莓,但王起还是傻傻的退了出去,生怕这块板子会突然爆炸似的。

后来王起在外面躲了许久也没见板子爆炸,正放松心情了,却听见木板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声—“吱,吱,吱”的,仿佛有人拿指甲划墙,听得他直起鸡皮疙瘩。王起慢慢靠近,这时他听见一个女人在里面喘气,又过了半晌,那女人费劲的说道。

“外面的,能不能帮我一把……老娘爬不出去!”

王起将头探了进去,看见一名窈窕少女蜷曲在里面,那女人非常漂亮,貌美肤白风姿绰约,仿佛白云里的仙鹤,瀚海里的美鲛,虽然躺在下面,却依见她有着一副婀娜多姿的好身材,亭亭玉立凹凸有致,含苞待放却又欲拒还羞。王起动了心思,匆匆将她拉出来,怎料那少女噗通一声倒在他怀里。王起好色,搂着她的水蛇腰问,“姑娘,哪里不舒服?”少女却半睁魅眼,一副含情脉脉娇柔多病的模样,王起问她时,她哭了一下,盛世嫣红中便落下几滴冰冷的泪水,恍如雨幕下的铿锵玫瑰。王起被她的美色吸引,顿失心智,成了个庐山脚下的醉汉,拿着几两散钱高唱美酒几何,却又在低头时,发现一位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美人,美人入怀,犹如遗落的珍珠,走失的格格。

少女醒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面缠白布,仿佛一个打家劫舍的绿林汉子,捏了捏他的双臂,发现他的胳膊孔武有力仿佛钢筋铁骨打造一般。少女仔细一琢磨,觉得他就是个傻大个,所以想把他骗来做挡箭牌。就这样,女子对着王起暗送秋波,羞答答讲道:“小女子感谢恩公搭救,若恩公不嫌弃小女子样貌丑陋手脚笨拙,此后愿如影随形,服侍恩公。”说罢收一收锁骨,露出圆润如玉的香肩,又把胸口放低,贴着他的双手。

王起失了神,仿佛一具任人摆布的躯壳,又像根木头似的,痴痴的盯着少女的媚态问,“真的吗,亲一个我就答应你!”那少女听见,暗自“切~”了一声,心想又是个没卵用的色鬼。虽然王起的利用价值在她看来还不如二两银子,但还是先凑合着吧。就这样,少女吻了王起,这可把王起美的哦,仿佛生在花丛一般,口水交融中细品香吻,王起觉得那真是蜜糖入喉,人生大幸。而在旁人看来,那真是天鹅飞进铁锅里,鲜花插在牛粪上。王起乐开了花,亲吻过后放下少女,假意推迟道:“救人一命不过举手之劳,小姐言重了,言重了。”

这句话王起可真是讲错了地方,话说少女自以为声嫩语嗲,美色无双,祸祸你个没啥本事的色鬼还不成?既然你要礼行礼行做个正人君子,那好!当你的正人君子去吧,老娘不伺候了!如此,少女缓缓回道,语气平顺而柔滑,仿佛由衷之言。

“哦,我也觉得是举手之劳,刚才的确言重了,咱俩拜拜。”

偷鸡不成蚀把米,王起的小心机适得其反,少女要走了他却没辙,想要挽留,人家又不答应。那会儿少女整了整松散的衣容后打算离去,走时却见王起腰间挂着条狐狸尾巴!少女愣了一下,仿佛看见老熟人,她想,这不是我丢的尾巴么,怎在他的手中?原来她哪里是什么少女,不过是一只修炼成人形的狐狸精罢了。女妖伸手去拿自己的尾巴时却遭王起拦下。王起不知少女是妖,还一本正经的讲道:“野孩子,拿别人东西经过允许了么?”

说罢,女妖心态爆炸,朝着王起暗自怒骂,“臭小子真不要脸,老娘的尾巴舒服么?你等着,迟早拿回来!”女妖见王起翻脸,想要硬拼却担心身体太过虚弱了,恐怕占不到便宜,而且断了尾巴的狐狸也没啥平衡感。那时狐狸精虽未强夺,却有巧取之计,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老法子了,换汤不换药,就一招,撒娇!所以她忽然温顺下来,双膝跪地抱着王起大腿哭喊。

“蒙面的哥哥,小女子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还望哥哥打罚,这一路崎岖坎坷,夜里难免寂寞,若小女子能伴您左右细心照顾,岂不美哉。”一番哭腔道完话,王起有些发懵。他想,这孩子属狗脸的吧,怎么说变就变?其实狐狸本就犬科,难免女妖变脸快。

女妖抱着王起,王起却将腰间的狐尾紧了紧,女妖瞧见,在心里骂道:臭小子,还防着我呢!与此同时王起也打着自己的算盘:此女子性情多变,不得不防啊!女妖抱着王起的大腿找机会,但是王起防着她,所以她还是没能抢到自己的尾巴,几番下来索性跪在地上撒娇。王起瞧她一副懒散样,像极了没气儿的皮球,萎靡的河豚。那时他们俩也闹腾够了,王起觉得又累又饿,索性拿出包子来吃,吃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羡慕的望着,王起看见,就问她。

“吃过包子没?肉馅儿的,特香!”

那时女妖已经被关了十多天,王起放她出来那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背,这时又看见别人在吃包子,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女妖觉得委屈,想想自己从小无父无母,浪迹天涯饱一顿的饿一顿,十几年来没做什么坏事儿还总被猎人们捉,好一点儿的把她拿去卖了,坏一点儿的就打她骂她,甚至还有的想剥了她的皮肤拿去做衣服。

女妖真的哭了,王起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甚至还拿出尾巴打趣的问她。

“怎么了小朋友,不抢了吗?”

女妖擦干眼泪,然后叉着腰把脸转到一边说:“不抢了,肚子饿没劲儿!”俨然一副女汉子模样。

王起觉得她是真的饿了,所以分出一些包子给她,女妖高兴极了,却又在假装矜持,腼腼腆腆的仿佛一个初嫁的姑娘。女妖说:“能让我吃一个么?”心里却想:给我吧,全都给我吧!!!王起让她拿一个,女妖就拿了一个吃起来,完了王起问她。“香吗?”女妖说:“香!”

王起说:“这些都给你,拿去吃吧。”

女妖摆摆手,客客气气的讲:“我不饿,吃一个尝尝味道就行了。”

王起笑了:“别逗了,拿去吃吧。”

就这样,女妖开心的吃起来,那时的王起便趁着空闲找来其它镇妖板,完了用法眼看到里面关着一头青狮和一头白象。就在女妖狼吞虎咽之际,王起拿了两张空板留着以后使用,那时他没注意女妖靠了过来,因为他背过身去了,女妖想趁他不注意时将尾巴夺回来,却不想胳膊碰到了青锋剑,手臂被刀刃烫了碗大一个疤。王起回过神来,看着她冒烟儿的胳膊说:“仙剑不伤凡人,难道你是妖怪?”

女妖憋着一肚子火呢,碰见他,自己就没好过,现在又嫌弃自己是个妖怪,是不是早些知道了,也要像那些猎人一样把她捉起来卖给地主?女妖心酸了,她推开王起哭起来。“姑奶奶是妖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快把尾巴还给我啊!”

王起说:“不给!”完了还向她炫耀:“青锋宝剑拜巨鹿国北伐大将赵汗青所赐,前主乃增长天王魔礼青,这是件上古神兵,有它在手,你怎么与我抢斗?”

女妖哭的非常伤心,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杂草,卑微渺小,渺小的甚至连毫不起眼的蚂蚁也能欺负到她头上。王起觉得她伤的很重,从口袋取出绷带想要帮她包扎,却不想女妖哭着夺过膏药后独自一人治疗。那个时候王起发现女妖脸上有三行刀疤,隐隐约约的,但能看出伤的很深,王起很纳闷,就问她。“喂,你脸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女妖惊了一下后赶紧把头发梳下来挡住,完了还叫王起转过去,说这有什么好看的,自己拿刀子割的不行吗?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小妖怪,王起懒得理她,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期间王起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发现古庙非常奇怪,七具干尸围着佛前巨钟悬挂,巨钟约两人之高,夯石粗细,钟顶铸一金圈,故能被铁链拉起,上下离地一丈有余。观完巨钟,外面出现许多脚步声,王起警惕起来,转向狐狸时,发现她也竖起了耳朵,俩人抱在一起躲在门后,这时纸糊的窗户飞进一团黑影,王起瞪大了眼,看见一颗西瓜大小的炮丸撞进佛像石肚,弹丸露出半截,上面刻着“巨鹿京护年制”的字样,京护年制的炮丸分两种,一是几十颗乒乓球大的铁丸聚合成球,外用铁皮包裹,火炮击发时烈焰冲破铁皮,几十颗弹丸喷涌而出形成片伤。二是用烈性炸药锻成球体,内置引线,击发时尾焰点燃导火索,出堂三至五秒爆炸。王起抱住女妖,那时弹丸外垂的绳索爬着一只‘萤火虫’,其实那不是‘萤火虫’,而是一根点燃的引线。女妖害怕极了,她胆子小,大喊“快跑啊!”王起却说:“逼我们的,别出去!”然后在地上拾起一块碎瓦,掷断钟顶铁链。一时间大钟鲸落,着地前抱着女妖冲进巨钟,弹丸爆炸后,他又护着女妖两只耳朵,这才安然无恙。

女妖问他,“外面是谁?”王起说:“我哪知道!”女妖又问,“是抓你的还是抓我的?”王起想了一下说:“肯定是抓你的!”女妖有点儿懵,奇怪的看着王起,那样子仿佛是吃了柠檬似的。“可我没干什么坏事儿啊?”王起觉得她烦,总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所以在里面凶她。“死到临头了还要挑场子吗?”说完抬起巨钟逃出去。

古庙并非巨寺,俩人寻着后门逃出,到一片开阔地时,抓捕王起的神机营从林子里推出加农炮,完了又有数十个身披黑甲,头戴红巾的火枪手走出来。王起为之一振,知道中了围必有缺的圈套。这时,对面领头的蒜鼻子校尉推开前排火枪站出来喊话,说什么投降可以领个全尸之类的。

女妖怕了,躲在王起后面,其实神机营与王起交过好几次手,结果总被他打败,而这一次神机营调来绝大部分兵力,甚至还有神仙相助。蒜鼻子校尉叫士兵们压上去,但几声令下,众人依旧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原封不动,他们都被王起打怕了,不敢送死。蒜鼻子见使不动他们,便一咬牙一跺脚的从身旁故夺了把火枪过来,独自一人走到王起跟前。众人看傻了眼,蒜鼻子就举着火枪说:“大盗王起,赶快交出青锋剑!”话音未落,王起趁他走神时反手擒拿,不光缴了他的枪,甚至还把他挡在自己前面。

一些没经验的士兵贸然开火,却误中了蒜鼻子,枪响把所有人都引了过来,前前后后大约数百人,甚至还有朝廷招募的地仙。情况万分危机,王起想:敌众我寡,就算拿蒜鼻子做挡箭牌也撑不到天亮,打下去又怕身后的狐狸掉链子,最好的办法还是逃命!就这样,王起抓着嗷嗷直叫的蒜鼻子缓慢后退,力求拉开距离,女妖虽然很害怕,但她还是跟着王起。这时,王起突然对妖女讲。

“袋子里有两颗炸弹,帮我拿出来!”

女妖拿出炸弹,王起就喊:“扔地上!”女妖笑了,她说:“自杀么?”王起嫌她烦,凶凶的说:“叫你扔就扔,哪来这么多废话!”说完,女妖非常不爽的摆出一副臭脸,王起叫她快点,她才懒懒散散的往地上扔了一颗。王起瞧见了,苦笑着说:“大姐,用点力行么?”那时女妖正憋着火呢,心情非常糟糕,刚才还叫人家姑娘,现在急了就叫她大姐?女妖当时就怼了一句,“臭小子,叫谁大姐呢?”说罢狠狠扔出烟雾弹!

烟雾弹爆炸后,蔓延的白烟使所有人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这个时候神机营开始乱了,他们当中大多是新兵,老兵早就被抽调到狮驼岭去了。这期间不知是谁往里面开了一枪,也许是紧张导致的走火,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人开了第一枪,其他人那些紧绷的神经,就会像院子里的干柴遇到火星子似的,一发不可收拾。神机营乱了套,几乎所有士兵都在往白烟里面开火,你一枪我一枪的,噼里啪啦毫无秩序可言,简直像过年放的鞭炮。

包头仙官看不下去了,他从天上跳下来喊:“停火,都停火!所有人依训练队形站成三排,第一排听我口令,开火!”前排得到命令,轰的一声朝烟里齐放,装填时王起飞出,包头仙官看准时机,大喊:“第二排,放!”

说罢乱枪击中王起,众人欢呼,围定后却发现是根木头!仙官大怒,王起趁机带着女妖飞出去。仙官看见就喊:“给我一只火枪!”现场无人复命,他便抓来一只火枪击发,扣动扳机却是空响,那士兵就在旁边解释:“大人,小的还没装弹!”仙官甩了他一巴掌,骂道:“废物!”说罢吹散烟雾,看见蒜鼻子校尉口吐鲜血被打成了筛子。

那时王起巧计逃出包围圈,正行着,两口棺材遮挡去路,回头时又是两口棺材从天上插下来。仙官逼近,飞出四把钥匙打开棺椁,王起放下女妖,持一把康纳战斧迎战四鬼。六个人打的有来有回,女妖却趁乱逃了出去,没走多久发现许多火枪手赶了过来。神机营捉拿的是王起,所以对女妖提不起兴趣,那些人随随便开了几枪赶走女妖后,便装填火药朝打架的地方赶了过去。

再往前头走些就出林子了,但这个时候女妖却突然愧疚起来,仿佛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妖怪似的,怎么说那名少年救过她,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表现得很自私,所以自言自语的问道。“唉,这么走不太好吧,可一群士兵黑压压的围着他啊,好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耶!真帮也行,就是太危险!算了算了,保命要紧!”就这样,狐狸精还是觉得自己最重要,先逃出去再说,正走着呢又偏偏想起自个儿尾巴还在王起手上!这个时候女妖精生气了,她说:“臭小子真的烦,让你不把尾巴给我,害得老娘又要在刀山火海里走一遭!”说罢重新跑了回去。

古庙无人,女妖变作狐狸从缝隙钻进去,来到被放出的那间屋子,用牙齿叼走最后两块木板,她知道王起为什么不敢打开这两块木板,因为她的耳朵很灵敏,早就听出里面装着两头厉害的妖怪。林子里的王起双拳难敌四手,他使出百般武艺,用尽千番变化,从高山之巅战至怒海白云,怎奈四鬼虚空飘渺,不受凡间武器之伤,欲拔青锋助阵时,却怕青锋一出增长天王寻得宝剑灵气神降此地,到那时十个王起百只四鬼也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并非绝路,尚未生死存亡之际再斗无妨,如此想来按下拔剑之手,青锋光芒稍才停歇。

狐妖叼着两块木板,上面刻着秦赵二字。赶到时发现包头仙官正在后面放冷枪,狐狸精担心王起受伤,就在后面用鼻子撞了下仙官。仙官转身,朝狐狸精开了一枪,那时狐狸精感觉有什么石头撞在了胸口上,不是很痛,只是有点儿难受,仿佛身体里少了个什么,很快她就没什么力气了。仙官在地上找到吐血的狐狸精,看到刚才那一枪不偏不倚的打中她的心脏,狐狸精快不行了,仙官就问她。

“怎么,不怕死啊?”

狐狸精笑了,她说:“老娘从小无父无母,这辈子过得风餐露宿,死了正好重新投一个人家!”说罢,就在人们割下她的皮毛前,将关着巨兽的两张木板打开!

那两只巨兽正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护法坐骑,青狮白象。青狮白象可是天神级别的魔头,小小的包头地仙自然无法抗衡。那两只巨兽突现以后,仅仅抖擞了几下威风,便震得山摇地动云海翻腾。许多士兵不知道他俩来历,连开数枪却未伤皮毛,有人求助包头仙官,但没想到他已经架着白云逃跑了。

两头巨兽见士兵朝他们开枪,误以为神机营在捉拿自己,导致青狮震怒,卷数十人放口中嚼烂,然后碎肉咽下,铁质吐出,与此同时白象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在林子里大开杀戒,那会儿四鬼见青狮白象被放了出来,担心麻烦上身所以化成一道青烟消失了。王起找到狐狸精,那时她已经快不行了,只能靠着大树勉强站起来,王起问她。“谁放的?”女妖爱面子,不想他看到自己受伤,就硬撑着说:“聪明吧……我放的。”刚说完,王起就打了她一个耳光,女妖哭了,王起反而还骂她白痴。女妖不干了,推开王起自己跑,王起追上去发现她受了伤,这才将语气温柔了点儿。

“你受伤了?”王起问。

春化风雪花已残,妖女听了躺在地上嚎嚎大哭。“谁要你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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