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青虫
我无法想象,曾经我爸妈因为穷,被家里人看不起,我爷爷奶奶,我大伯,我小叔,甚至我爷爷的弟弟,我叫他小爷爷,一起联合起来打我妈和我姥爷。
我爸爸弟兄四个,还有一个妹妹也就是我姑,我爸排行老二,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一九八五年,我爸和我妈结婚分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连锅碗瓢盆等家什也没有,只有三间破草屋。
身上背负着爷爷奶奶给他们的五百块钱债务,是造草屋的债,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小家生活。
爸妈都是农民,所在的地方属于长江中下游平原地区,主要生计全靠家里的三亩七分地种出来的水稻,小麦等经济作物。
日子清贫,但也踏实。
第二年,我姐出生,给平淡的日子带来了无限欢乐。
那一年,我大伯家的女儿跟我姐是一前一后出生的,我堂姐要早出生十天。
我大娘坐月子,爷爷奶奶忙前忙后,直到我姐满月了,也没有来看过一眼。
我们两家相隔只有四十米的距离吧。
生了我姐,因为没有营养,我妈没有奶水。
当时离我们家三里开外,被我们叫做农场的地方,有一支外来的驻扎军队,那边有很多部队种的黄豆。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爸带着麻袋去农场偷黄豆给我妈下奶。
偷了有半麻袋,但是回来的路上,被部队里的大狼狗发现,追着我爸跑了几百米,后来被放哨的哨兵发现。
据我爸说,哨兵放了他,黄豆也没要。
在我印象中,虽然我爷爷奶奶有四个儿子,但是好像只有我们家是被单独分出去的。
每一年,过年的时候,大伯家,三叔家,小叔家和爷爷奶奶他们一大家其乐融融,儿孙满堂,欢声笑语。
只有我们一家是在到处漏雨的茅草屋里,过着饭水不饱的日子。
隔年冬天,我妈生我的时候,还被计划生育部门罚了五百块,让本不富裕的生活又雪上加霜。
第二胎又是女儿,我爸为新生的孩子感到高兴,哼着小曲儿,为我洗尿布。
连我隔壁的大爷爷都说:又生了女儿,你看他还唱得嗷嗷的呢。
一个多月后,我大娘家的二女儿,也就是我堂妹也出生了。
众多孙子孙女中,爷爷奶奶最不喜欢的应该是我了吧。
我从小性格就桀骜不驯,尤其是对不公平的事情,嫉恶如仇。
我妈连生三胎都是女儿,我大娘也是。
不同的是,我大娘坐月子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娘家大舅哥给得也多。
而我妈连一碗糖水鸡蛋都不能顿顿有,我姥姥姥爷家里更穷,也没有礼带过来给我妈,只在小卖部称了二斤红糖。
我姥姥有七个孩子,我妈也是老二,三个舅舅,三个姨当中,只有我二舅最心疼我妈。
第三胎也是女儿,但我没有印象,因为她十个多月的时候,就死了。
我妈说,她是被看不见的东西吓死的,至今都不知道她被爷爷奶奶埋在了哪里。
想去看看她,也没有地方去看,三十多年了,提起她,我妈还是会哭。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那时候虽然计划生育非常严格,但还是挡不住人们想生孩子的欲望。
哪怕是牵牛扒房,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生,好像孩子多就有希望一样。
第四胎终于是男孩了,我弟弟快出生的时候,计生办的人到我家来抓我妈,我妈听到消息,躲到我大姨家里。
我爸也躲起来了,在我一个表叔家里。
后来计生办的人找不到人,就给我爷爷放话,说我爸妈必须要有一个人去结扎,不去就把爷爷抓起来。
爷爷吓得不得了,连夜就跑我表叔家里,把我爸揪了出来。
因为我妈已经快要临盆,没有办法做绝育,我爸就被带去结扎了。
结扎第二天,我爸拖着病弱的身体,拉着老黄牛下田地里耕田了。
爷爷奶奶看都没来看他们的儿子,甚至连一碗汤都没给他做。
我妈经常对我们说:我爸肯定是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弟弟出生没多久,爸爸得了黄疸性肝炎,那一年爸爸吃药不断,屁股上的针眼密密麻麻有几百上千个。
身体越发瘦弱,不能劳作。
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我妈身上,白天把我姐放家里,由爸爸看着,把我放奶奶家,弟弟则由妈妈带到田地里。
我妈说:早上把我放到奶奶家的大洗澡盆里玩,晚上回来去接的时候,还在盆里,手上脸上浑身都是自己拉的屎。
那时候,我四岁,但是我不会走路。只能放盆里,防止乱跑。
我奶奶还说我:那么喜欢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我妈和他们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没想到一大家子一块打我妈,除了三叔。
我爷爷奶奶,大伯,小叔,一起揪着我妈的头发打她。
我爸是闻声而来的,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拉也拉不开。只好请人叫来我姥爷。
可恶的是,他们连我姥爷一起打。
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如今看着人五人六的大伯,小叔们,我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也是很多年不走动了,我爸和我大伯已经决裂,原因是因为钱,这里就不多说了。我们和堂姐堂妹们自然而然的也不来往了。
要说爷爷奶奶不喜欢孙女,那么大孙子总该喜欢的吧,但也并不是。
我弟弟比我大伯家的儿子早出生一个年头。
但是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多疼大孙子,经常侮辱他,说他顽皮,又胖又丑,没出息,脑子装的都是青菜屎等等。
他们家里的任何东西我们都吃不到,小时候特别羡慕,爷爷奶奶家每顿都有肉吃,也羡慕我的堂姐堂妹们,感觉他们和爷爷奶奶才是一家人。
有时候在他们家玩,一到吃午饭或者晚饭时间,爷爷奶奶就把我们往家里赶。
每次和堂姐堂妹们之间玩耍闹不愉快,他们也总是骂我们,我姐和我弟从来不敢还口。
只有我,跟他们顶撞,并且发誓再也不去他们家玩,但是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没要一会儿,还是去玩了。
有一年夏天,正中午,顶着大太阳,我带着弟弟从家里拿了篮子带着剪刀,准备趁爷爷奶奶午休的时候,偷他们家院子里的葡萄。
他们家院子里的那颗葡萄树好大啊,挂满了又大又甜的葡萄,馋死我们了。
但是他们不准我们吃。
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爸妈也不知道我要去偷葡萄,因为我太想吃了。
结果,捻手捻脚刚进院子里,还没开始摘,我奶奶就站在我们身后,吓得我带着弟弟,连篮子也没敢拿,就跑了。
回家后,我跟我妈说了这件事,我妈气的,拿着镰刀就要去砍了葡萄树,被我爸拦下来了。
后来,船夫爷爷跟我妈说,有好多次看到我爷爷挎着大篮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一串一串的大葡萄,到我姑姑家。
夏天快完了,葡萄也跟着结束了。支架上零零散散的一个两个的小葡萄,爷爷摘下来,放在水瓢里,喊我们端来吃。
我们家没人理他,看着那些烂葡萄就来气。
最后还是我爸去端了来。
以往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拜年,爷爷会把好吃的软糖留给其他孙子孙女或者外孙子们吃,我们去了,就直接给硬糖。
有一年,爷爷再拿糖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糖,直接说:
好吃的都给了他们是吧,给我都不要。
拉着弟弟就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再期望从他们哪里能够再得到什么了,也很久都不去他们家。
哪怕是迎面和他们碰上,我也是不理他们的。
十七岁那一年春节,我和姐姐去爷爷奶奶家拜完年,就准备回家了。
我奶奶突然拉住我的手,饱含泪水,满眼深情地说:
你们能吃一口我的饭该多好啊!
我说不了,我妈还在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多年以后,每次想到这句话,我觉得我的傲气为我爸妈带来了一丝丝回报了。
要说奇葩的,还有我姑姑,我唯一的姑姑。
我们已经有十几年没去他们家了吧,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还会去一次,现在我只想守着我爸妈,过好自己的日子。
以前每一次,去我姑姑家,吃饭的时候,她都要把鱼头夹给我妈,嘴里还说着,我妈喜欢吃。
我姐说:我妈不喜欢吃鱼头。
但是她还是夹。
有一年,再夹的时候,我直接把我姑夹到我妈碗里的鱼头,顺手就扔外面喂狗了。
我强调:我妈在家,我们从来不给她吃鱼头,她不爱吃。
从那以后,我们就没去过我姑姑家了,我们也不让我妈去。
很多年后,我们早已经成年。
我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老家打来电话说:爷爷去世了!
我没有痛哭,也没有难受。
当天我还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千字来谴责他。
爷爷下葬之后,奶奶说,不想再住在小叔的楼房里,说是害怕。
四个儿子就想着,重新盖两间砖墙平房给她住。
但是盖哪里呢?
想着想着,就想到盖我们家这里,和我们家大房挨着。
因为他们三家都是在一起连着的,大伯和小叔那时都已经在市里住了,三叔也不在家。
爷爷死了,她害怕,就不想一个人住小叔的房子了。
我妈不同意,说实话,看到她就来气,年轻的时候,多么的势利,多么的盛气凌人。
到老了,就想挨着我们家了。
几个叔叔心思可真够够的,因为他们不在家,不能照顾奶奶,就直接想着法子把奶奶推到我们家来。
我爸同意之后,房子在我们家大房左边盖好了,不大,也就四十来平方,地用的是我们家的,盖房的钱是四个儿子平摊的。
那几年一直有传闻说是要拆迁,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拆。
我妈就提到了这档事,说拆迁的话,就不跟他们分了。我小叔说:
这房子拆迁肯定要算他们一份的。
我妈立马就不乐意了,说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了,地是我的,钱也出了,谁想让她住我旁边似的,不同意的话,现在就把房子拆了,我眼不见为净。
小叔不再说话。
半响,冒出一句:
行吧,拆迁的钱就当给老头吃药吃了。
彼时,爷爷都已经下葬,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我在旁边,立马甩脸色说道:
爷爷都死了,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你就是不同意,也不要这么说。
我对他算是客气了。
小叔意识到自己说话欠妥,立马说道:
行,都是我的错。
……
八年后,奶奶也去世了,我正在外地考试,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后,我很镇定。
我说知道了。
我妈惊讶的说:你不回来吗?
我说,不回。
妈拿我也没有办法,好像她已经原谅了奶奶,但我还是不能。
我无法理解,作为爷爷奶奶,或者说是父母,能够偏心偏成这样。
就算是一个外人,也不至于此。
斯人已逝,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人活一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愿我们每个人以后的日子都能够熠熠生辉,星途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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