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反复地说着大城市小地方的话题,之前看过电影《布鲁克林》写了篇《自我实现高于一切》的影评得到很多人共鸣、喜欢和推荐,有网友留言说“忘记自己为啥子奋斗就看看这篇影评”。网友张小北评价这部电影“整整两代中国的年轻人,都缺乏这样一部电影,去讲述他们那些无处安放的青春。”
上周末因为要审驾照,回了趟1个多小时车程的老家。
出站口还是像往常一样,挤拢着一群出租车师傅和一些长途拉客的,对着出站的乘客大声吵嚷着招揽生意。
快速离开。
广场上看到一对30多岁大概是夫妻,农村打扮,女的坐在围栏台上抹眼泪,男的沉默无言肃立在面前,不知是因为工作、家庭还是孩子问题。
小小的烩面馆里,一群人男的女的喧嚣着,抽着烟,声调颇高地讲着挣钱和生意。
熟悉的不适感迎面而来。从下车出站那刻起,小城市的感觉开始渗透、蔓延直至把你包围在它软绵绵的氛围里。
以前高中同学跟我说,一回到X市,就有压抑、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一到工作的省会城市,就浑身是近、充满激情,感觉生活有无限可能。这种感觉相信许多奋斗在大城市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大城市起码相对较好地尊重你的劳动,给你自食其力的自尊,而不是小城市绕来绕去复杂的裙带关系和无谓的人情消耗。
都说年轻人有一个共同的情人叫“大城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回去妈告诉我,表弟和她老婆两人都去了深圳,我诧异。几年前春节见他,他刚从深圳回来,准备在老家找工作,不再返深圳。当时的感觉是年轻人在大城市扑腾一圈见见外面的世面过瘾了回老家安生度日,没想到又去了,果真是“逃离北上广”又“返回北上广”啊。妈说两个人在家都挣不到钱,一个做房地产工作,在现今形势下的N线小城市,自然是卖不出去无业绩的,一个在私立幼儿园,工资一千元左右,无法养活自己,就像《布鲁克林》的女主一样,没办法,只有离开。即使无学历的他在深圳也只能做些保安之类的工作,毕竟薪水还是高些的。
何伟书中那些底层的打工者,小生意经营者,女性,说到很多事情解决不了,很无奈,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办法”,是啊,么办法。
公车上,两个老太太肆无忌惮地聊着天,像在自家院子里一样唠着家常,无非是儿子、儿媳、孙辈、分家等,中国人信仰的就是物质主义,讲来讲去都是物质和金钱。这些60岁左右的老人往往还是一家的经济之主,所以占着话语权,而那些20多岁风华正茂早早结婚的年轻人,却在想方设法、勾心斗角地从老人那里不劳而获地获取物质而不以为耻,多少代际矛盾因此而生,在百姓调解节目里大声嘶吼、群魔乱舞、丑态百出。
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也是如此。小城市孩子尤其矜贵,童装店开了好多家,卖儿童玩具的生意尤其好,因为全家最舍得投资的就是孩子。家长要各自给班主任送礼以求重视自家孩子,班里班长组长一大群都是关系户,这小学老师来钱真快。而有些以精明著称的年轻女老师跟家长见面迟迟没到,电话问说鞋子坏掉了,家长也不傻,立马去商场买了鞋给老师。
就是多少年前自己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还直接把信写好让带给家长,赤裸裸地“求请吃饭”。被我抗拒家长才没去。
去到车管所,工作人员一字之差把地名打错,打成了另一个省会城市名。我告诉她这个城市是某省的省会,不是我身份证上的城市,我猜想她不知有没有出过省。
一直最不适的就是小地方工作人员的办事态度,很多人也恨透了办事像求爷爷一样。另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穿着职业装坐在那里,一边跟去办事的熟人寒暄着,被羡慕地称“你这工作不错”。我想这些都不知是哪里的关系户,大概每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有来头的。
另外还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就是无论小区超市、小饭馆,都没有电子支付,对于习惯了不付现金,拿着手机逛菜市场,甚至买烤红薯都有微信支付宝双支付渠道的,也觉得不太方便。临走在超市拿100元买了一瓶水,灯光昏暗也大意没有检查,下火车回到Z市在出租车上准备钱才发现20元的纸币破旧得有点可疑,一时心里开始犯嘀咕,一些阴暗的联想和计划开始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下车时拿了另一张新的20元付了款。情绪多少受到一些影响,直到去看《罗曼蒂克消亡史》都没有缓过来,庆幸第二天证明是虚惊一场。
巴尔扎克书中说到外省的人和巴黎人,跟我们今天情况一样,多少年轻人拥挤着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在巴黎谋得一份前程站稳脚跟。外省人“离开了人才荟萃的中心,呼吸不到思想活跃的空气,不接触日新月异的潮流,我们的知识会陈腐,趣味会象死水一般变质,热情无处发泄,一味夸大渺小的东西,反而降低热情的价值。毒害外省生活的吝啬,毁谤别人的风气,便是这样产生的。”
吝啬、毁谤并不是我们如今小地方的痼疾,但是琐屑是。而渴望去大城市奋斗、施展才华学习技能渴求进取实现自我价值的年轻人早已把故乡丢在身后,因为那些慵懒、缓慢消磨人意志、钝化头脑的节奏、空气以及人情,永远是无法忍受想要逃离的。
而我们很多人从考上大学离开那刻起,就是不断逃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