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附近有集市,便是我们翘首以盼的日子。每次看到爷爷骑着他那带着铃铛的自行车回来时,我们便像迎接一个贵宾那样,眼巴巴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拿下斜插在座下的木棍,支好车子,然后从前面的“搭子”里给我们拿出一点吃的,有时是花生,有时是糖果……那是我对自行车的最初记忆。总觉得自行车是个好东西,爷爷能从前梁的搭子里给我们变出好吃的来。
等我慢慢的长大了,看着哥哥姐姐骑着自行车威风的样子,很是羡慕。我也想学会骑自行车。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看到爷爷的自行车安静的放在过道屋子里,我准备偷偷的推出去。每次看着哥哥骑着车子风驰电挚的来往,我的心痒痒的,就想着有一天也能和他们那样对车子游刃有余,让它上东就上东,让它拐弯就拐弯。
趁着没人注意,我就想偷偷去学骑车,可是我哪想到它竟然那么重啊!我高举着双手抓着车把,我的脑袋还不如车子高呢,我想把它推出去,可是它却纹丝不动。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它终于动了。可是还没走两步呢,晃晃悠悠的它就把我压在了身下,砸的我那个疼啊!我起不来了,便哭了。哭声惊动了屋里的父母,他们赶紧把车子竖起来,才把我解救出来。
从那以后我视它为我的仇人了,再也不想去学骑车了。看到它放在那里,我就用恨恨的眼神瞅着它,心想:等我长大了我再收拾你。
这车子也太重了,它才是真正的巨无霸加重车。它比28的老金鹿自行车还要高大上,不但前梁够大,而且后尾也够长。而且它还是那种无链子盒、无手闸、无车圈、无撑子的“四无产品”,就连铃铛也是有的人家自己按上的。用脚刹当闸,用一个结实的木棍做撑子。
而所谓的脚刹就是:熟稔的骑车人减速时用右脚踩着前边的车轱辘,靠鞋与轮的摩擦减速。有的考究点的人家会在前轮脚踩的摩擦点那里,绑一个废弃的皮带,这样就会少磨点鞋子。而那个棍子则平时斜插在座下那个空隙里,撑车的时候再穿过脚蹬上面的孔隙斜穿过去,让车子保持斜站立姿势。
那时的路窄,也很少有柏油路,几乎没车,有车也是驴马牛车,人们不用担心“车祸”问题。
现在想想,那时的人们也真够胆大的,这样的车子愣是骑着它穿街走巷、赶集上市。当然这样的车子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那些拥有这样巨无霸加重车的家庭,对车子也是“疼爱有加”的,时不时推出来擦擦亮、搭搭油,一点也不亚于现在人们对爱车的喜欢。
那时它们的作用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谋生用的工具。
1,代步工具
那时日子穷,穷人更穷。穷人家一般就靠双腿走南闯北。听我妈说,当初我姥姥硬是用一双小脚跑到安徽去找我姨,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反正最后找到了。赶集、上市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凭一双脚走天下。再想想古时行走江湖的人,不都是用脚步丈量天下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种最简单的、大加重自行车。自从有了它,几十里地、甚至几百里地,小伙子们骑车就走,一点都不在话下。一下子从步行到骑车,这简直是交通工具的一次大飞跃。
那时我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就是:孩子坐在前梁上,老婆坐在后座上,而中间骑车的男人竟然还能轻松的曲腿上下车。而父亲也会这样,在前梁上带上我们其中一个,母亲则坐在后座上,我有时也奇怪矮小的父亲是咋做到的呢,肯定也是技巧加洪荒之力吧?
2,营生工具
我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爷爷每到乡镇的集市上,就会在车子的两边交叉着绑好“席卷”。前边的横梁上耷拉着两个大口袋,叫“前搭子”或者叫“钱褡子”,我也是傻傻的分不清,反正是放一些杂物和钱的布袋子。
他就那样骑车带着晃晃悠悠的席卷去集上卖,而个子不算矮的爷爷上车子的动作,更让我难忘。他总是先用右脚蹬着左边的脚蹬子,把车子遛起来,然后左脚一踩中轴,右脚那么一抬到了右边,左脚也就和左边的脚蹬子浑然一体。他做这个动作一般一气呵成,很少有踩蹭了的时候。我想这也许就是“无他,唯手熟尔”吧!当然最后爷爷也就吃亏在他的遛车子上了。
那次他依旧这样带着席卷去赶集,那天风有点大,席卷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晃,爷爷毕竟岁数有些大了,他遛着遛着就失脚了,左脚踩蹭了,车子连同他一块掉到路边的沟里去了,过路的人把他拉出来后送回了家,爷爷的腿就不听使唤了。从此也就只能看着那个他驾驭了半辈子的自行车了。
我记忆中爷爷卖的席都是奶奶和母亲手工编制的,大多是用芦苇或高粱秸做成的。芦苇的编出来细密而紧致,而高粱秸编的则宽泛的多。当然前面的工序一般都是男人做的。
席,用草或苇子编成的成片的东西,古人用以坐、卧,现通常用来铺床或炕等:席子。草席。苇席。竹席。凉席。席地而坐。席卷(ju僴 )
在农闲的时候,爷爷他们先把高粱秸上的叶子和皮去掉,再用一把很锋利的刀把高粱秸从头破到尾,均匀破成四股,两米多长的高粱秸从头到尾,必须破均匀不能偏不能断,很见功夫。然后捆起来,找个有水的水塘或水井,把破好的高粱秸塞进去泡上十天半个月的,泡软了,捞出来,回家用刻刀把里面的高粱瓤刮干净,就成了高粱秸皮,很薄很锋利,小刀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划破。然后再用农村用的“碌碡”把高粱秸皮压扁。
碌liù 碡zhou,又称碌轴,汉族农业生产用具,是一种用以碾压的畜力农具。总体类似圆柱体,中间略大,两端略小,宜于绕着一个中心旋转。用来轧谷物、碾平场地等。
编席对湿度比较有要求,要空气温润,高粱秸皮才会柔韧。我记忆中奶奶和母亲编席的时候,经常拿着个水舀子,不时的往上面洒一点水润湿一下。
后来家里不自编席了,爷爷又用他那自行车从别处“贩席”,中间赚取差价。我常常见到的就是爷爷骑着自行车带着一大卷的席回来,再带着一小卷的席去赶集。
后来爷爷的腿不好使了,他就让父亲去接他的生意,而父亲把爷爷存的席卖了以后,就没再卖席。爷爷老说:一辈子卖席的生意也没人接班。言语里带着对那时卖席的一种留恋,和对父亲不接他班的抱怨。也是,这毕竟是爷爷干了一大辈子的买卖,他在来来往往的穿梭中,用他的自行车换回一家子的营生。
而我心里的那个结,在我终于能轻松自如的驾驭它后,对自行车的态度也改换了,不再怒目而视了。
这个车子也太抗摔了,我们姐弟几人都是把它摔了很多次,自己也摔了很多次才学会驾驭它的。乍学时,常常有姐姐哥哥在后边给拽着车尾,然后他们看你能骑了,就慢慢撒手了,往往这时你还以为他们在后边拽着呢,心里稳得很,一旦意识到他们撒手了,你就会手忙脚乱的摔下来。经历过多次这样的摔打后,你也就会骑了。
那时的我们一般先学的是从中间横梁下骑车,屁股不坐车座子,就那么闲着,两腿一上一下的蹬着。等到掌握熟练了,才敢慢慢和大人那样蹁到车子上,屁股坐着车座那样骑车。
记得我初学会骑车子时,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说了。恨不得让小伙伴都坐坐我骑得车,为此还发生了一件囧事呢!
我们一般都在河堤上的路上学车子,那里的路相比来说比较宽而平坦。回家有一段下坡路要走,我仗着自己会骑车了,带着一个伙伴就下坡了,可是那车没闸啊,我也没学会咋控制它下坡啊。它就那样带着惊慌失措的我往坡下跑,小伙伴一看我掌控不了,她跳下了车子。她的跳车更引发了车子的左右晃,我一看形式不妙,我也跳下车任凭它自己俯冲而下,由于惯性,我就不偏不倚的掉进了坡下的水沟里,好在水沟是浇地用的,只有洼处存了点水。可是这也摔得我鼻青脸肿的,穿的棉衣都浸湿了,我就抖抖嗖嗖的回家了,也不管自行车的惨状了。后来父亲修它费了好大的劲。
加重自行车现在都找不到痕迹了,逐渐被轻便的车子取代。而那些加重的自行车所给与那个年代人们的记忆可是深刻的,因为它不仅是交通工具,还是一个家庭赖以营生的工具。
我想找一张自行车图片的,翻遍网络竟找不到一张那样的自行车图片。只好作罢。有些东西看来只能留在回忆里了!
无戒21天训练营坚持写第17篇文
那天看一个朋友写了一篇<躲在角落里的老自行车>,他记忆中的老自行车是那种老式28金鹿自行车,而在我的记忆里则是这种加重自行车。谢谢朋友给我的灵感,让我想起那些自行车带给我的诸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