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卫组织统计表明,抑郁症已成为世界第四大疾病。
伴随着生活工作的高速运转,抑郁症在年轻人群体中愈发突出。年轻的患者忍受着病痛带来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痛苦,却往往得不到应有的理解。
有人挣扎在孤独的泥沼,有人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还有人无声地走向死亡。
为什么在最应该享受青春之华的时候坠入深渊?
为什么大众对抑郁症的认知广泛但他们倍感孤独?
为了进一步了解他们,我们采访了曾患抑郁症的大学生怀风(化名)和湖南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戴莉老师。
乌云中的他们
“生病的时候,会感觉一直头痛。伴随着反胃,上课的时候总是会跑到厕所把胃酸都呕出来。”
“很难感知得到快乐,就算偶尔开心一下也会觉得好像开心的是别人。开心与我无关。”
“不能接受热闹。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同学正常交流的声音也会觉得刺耳,让我烦躁。”
大三在读的怀风这样描述自己的抑郁症经历。虽然现在已经远离了那段日子,但在提到抑郁的痛苦感受时,记忆依然清晰。
而有过如此经历,甚至正在遭受抑郁痛苦的年轻人,还有许多。
根据中科院《2020国民心理健康状况调查报告》,18到25岁的年轻人最容易受到抑郁症的困扰,有着较高的抑郁风险。在我们的调查和采访中,很多抑郁症患者也正处于这个年龄段。
社会赋予了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各式各样的选择,这在别人看来更加开放多元的社会在年轻人眼里变成了脚下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路,每条路都代表了未知与迷茫。
“因为这个年龄段的人身体和心理还没有完全成熟,人格水平不完善、不稳定。并且处于一个家庭到社会过渡的状态,外界环境的不稳定会急剧的触发我们内心的不稳定。”戴莉老师着重强调了“不稳定”这三个字。
为了了解年轻抑郁症患者的感受,我们在新浪微博的抑郁症超话中,对其中用户发布的微博内容进行爬取,总结相关关键词。
抑郁症超话也是新浪微博最大的医疗类超话。
抑郁症患者常常被笼罩在一种绝望的情绪中,痛苦和无力感如影随形。他们想要改变现状,却对现实生活无可奈何,一面害怕这样的状态会持续下去,一面对未来失去希望。加之躯体上的痛苦,想要通过死亡摆脱一切困扰似乎成为他们最后的选择。
怀风说,那时的自己“坐在人群里自杀的想法会加重,觉得很痛苦和自杀的念头袭来,不断挣扎,很无力”。
为什么恰恰在最青春美好的年纪想去死?
很多家长不理解,他们说“好好的孩子有什么烦恼,肯定是手机看多了”。
作为看客的大众不理解“这一代年轻人是不是垮掉了,没有担当,不会抗压”。
这样的言论,充斥在无数孩子成长过程中,在他们消沉迷茫时又泼来一盆凉水,甚至在他们选择结束自己生命时唏嘘不已。
“自杀在外人看来是逃避问题,然而其实抑郁症患者是在积极地解决问题。”对于为什么那么多年轻的抑郁症患者都会产生自杀的想法甚至尝试过自杀行为,戴老师反驳了社会上的这种观点。
“对于自杀的人来说,他会觉得自己的痛苦是永无止境的,这种痛苦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戴老师说。
自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出路。
关于大学生抑郁症患者自杀的报道。
然而他们在走向这个选择之前,是那么渴望一根将他们拉向生的希望的稻草。
在他们的感受中,渴望得到关爱的情绪仅次于绝望,很多抑郁症患者都希望有人可以帮助自己走出看起来没有尽头的痛苦,得到一个拥抱,或是有一个知心的人可以理解他们遭遇的一切,他们的内心也在渴求着某人的援手。
“想着要是有什么人能来拯救我,或者父母能够理解我。”怀风说,这是他那时最大的希望。
而这样的希望显得如此渺茫。
不被理解的他们
通过对抑郁症超话中的有效内容进行词频分析,我们发现在抑郁症患者微博中排名前五的关键词分别为:死、药、哭、父母、朋友。这其中,在患者世界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父母和朋友被多次提及。
父母本应该是孩子可靠的港湾,但在这些年轻患者的故事里,父母的双手没有将他们拉出自我厌弃的泥沼,反而将他们推向病魔的深渊。
在关于父母的微博里,许多患者表示父母不理解自己,渴望得到父母的支持和帮助却屡屡碰壁,而怀风同样有着这样的经历。
微博“抑郁症超话”部分评论。
18岁时,怀风确诊了中度抑郁和轻度躁狂。那时的他,已经在身体的不适、精神的痛苦和自杀的念头中挣扎了许久。接受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后,在医院确诊,可是当他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父母的时候,并没有得到本该有的安慰。
“确诊前,班主任已经给我父母打过很多次电话反映我的情绪问题。但是我父母的态度是,我不好好读书整天想别的东西才会这样。有时候班主任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会说:’你叫班主任给我打电话?给我们施压呗?’”
“确诊之后,我想更多和我妈交流一下,想改变一下家庭的情况,但他还是说‘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忙’‘一次咨询和买药都是这么多钱,你知不知道爸妈赚钱多辛苦?’”怀风说道。
“他们也并没有抑郁症这个概念,因为他们那个时代几乎没听说有人生这种病,他们凭借自己的经验将它理解为‘日子太安逸了开始想东想西’。”
一直以来,怀风总是受到来自父母的打压,他与父母的关系也一直不是很好。谈到自己的理想时,父母觉得这是歪门邪道;想要与父母交流却感受到了自己和他们的巨大隔阂。
“其实大部分人都缺乏怎样去爱和去表达爱的教育,不巧我的父母正是这样的人。”他说。
走出抑郁症,家人的支持不可或缺。戴老师也表示家庭刺激或许会影响抑郁症的形成,同样的,家人的理解也是抑郁症好转康复的重要原因,抑郁症需要家人的帮助。
事实上,许多抑郁症患者面对的是父母的不理解。在网友提到父母时的情感分布中,大部分网友的情感都偏向于负面。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网友谈到有关父母的话题时,常会伴随着不被理解,受到打压等感受。这个情况在抑郁症群体中则更为严重。
对于身患抑郁的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们来说,这一切仿佛经历了风暴,却没有可以返航的港湾,只能等待搁浅。
在怀风的故事里,人际关系的变化也累积了对心理的负面影响。升学后环境的变化,缺少知心的朋友和学校里的流言蜚语甚至是言语暴力,都在将怀风推向情绪的低谷,“感觉三观被颠覆了,原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说。
这样压抑的环境让怀风渐渐害怕人群,同时自杀和伤害自己的想法也在潜滋暗长。
“那时候最想要的是更多的爱。是父母的肯定和支持,想要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去交换兴趣和想法。”
和他相似的,渴望有人将自己拉出黑暗的抑郁症患者还有很多,他们渴望着关爱,却得不到足够的支持,最后变成一种无从倾诉的压抑,自己困在其中又不知道如何排解。
在关于2231名抑郁症患者的抽样调查中,仅有34.2%的患者在确诊之后得到了更好的对待。
公众舆论中依然广泛存在着这样一种认知,抑郁症是软弱的,可耻的,甚至不是一种真正的疾病。在一则关于公众对抑郁症认知的调查之中,我们发现公众对抑郁症的观点大多带有偏见。担心不被理解乃至受到攻击,也使得患者们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病况。
在一些人眼中,抑郁症就是内心脆弱的表现。这样对抑郁症的污名化加深了抑郁症患者对自我的否定,对周围乃至整个社会感到心寒。
在对抑郁症患者微博的观察中,不难发现他们普遍有着严重的病耻感和自我否定的倾向,他们感觉自己不如他人,自己不配和正常人交友、恋爱,因此不断压抑潜藏在自己内心的痛苦,不敢大胆说出自己的感受。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缺乏外界的稳定感和安全感,又被一种负面的社会态度影响,进而更可能出现自我否定,甚至自我放弃的情感。
社会上存在着对抑郁症的泛化现象,很多人自称自己抑郁了,但是更多却是一种自嘲的谈资,甚至只是一种开玩笑的工具,有的年轻人觉得抑郁伤感的文案是一种个性和时尚。这也可能加重社会对抑郁症的恐惧和污名化。
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不理解和陌生人的恶意,驱使患者们蜷缩到自己和其他病友一起搭建的“小窝”里。微博抑郁症超话总是有很高的讨论度,很多患者在这里倾诉痛苦,寻求帮助,对他们来说这里是和自己相同经历人交流的港湾。但是这样寄托与社交平台的交流真的能够消解他们的痛苦吗?
“社交网络它对人心理需要的满足,其实补偿不了现实生活当中的人和社交的缺乏,反而它还会刺激或扩大这种缺乏。我们认为我们在网络上寻求了补偿,但实际上会导致现实生活更加空虚,更加没有办法在现实生活中迈出社交的那一步。”戴老师这样阐述自己的观点。
如今,许多患者也身处于这样无从逃离抑郁的困境里。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理解,另一方面社会上也流淌着大量对抑郁症患者的恶意,年轻的患者们就身处这样的夹缝之中,渴望着透进夹缝里的一缕阳光。
做他们的援手
通过调查,我们发现在患抑郁症的年轻人之中,寻求心理咨询的人只占到四分之一。由于种种担心和顾虑,很多患者并没有积极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我们要学会自己去寻求我们的资源,这些资源是我们面对心理危机时的支柱。”戴老师说,“求助才是强者的行为,面对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同时,对于身在抑郁之中的年轻人来说,我们看到了他们的痛苦,也看到他们的坚持。在他们身上,不乏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和坚定。他们带着年轻人的自尊和面对未来的勇气,和抑郁症抗争着。
怀风“打扫”自己的社交圈,远离旧环境,为自己营造出了快乐舒适的人际关系,将梦想和兴趣作为力量的来源,重新相信自己,走出了阴霾。
在采访过程中,我们接触到一位B站的UP主,梁在庭。他暂时离开了高压的大学环境,寻求了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并坚持服药,通过运动和读书逐渐调整自己的状态,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在抑郁症超话中,也不乏积极乐观,朝着阳光奔走的人们。
患者们在和抑郁症抗争着,在他们身边的我们可以伸出援手。认识他们、理解他们、陪伴他们一起面对前路未知的航行。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抑郁心理,都经历过或大或小的抑郁情绪。只是在大部分时候,非抑郁症患者会处于一个积极偏差的状态。面对抑郁心理,面对消极感受的时,通常会用一个比较积极的心态面对问题,把问题朝着可以逐步解决的方向思考,把抑郁感受用积极偏差平衡掉。但是抑郁症患者们却会处于一个消极偏差的状态,把事情看得很糟糕。
“这个事情如果不解决的话,会影响我明天,消极的偏差就会越来越大,有消极偏差,或者是说消极偏差相对比较大的人,他更可能患上抑郁症,或者是说已经确诊为抑郁症。”戴老师这样解释消极偏差。
抑郁症就像是一场心灵的感冒,患者们常陷入消极偏差中却无法逃离。我们不必对抑郁症过于恐惧,这只是一种正常的心理问题,抑郁症患者应当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尊重。
他们当中,有的人渴望得到更多的关爱,而有的人也不希望得到过多的关注,因此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种真诚一致的态度,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他们身边。
“我知道了,然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告诉他这一点就足够了,而不是非得要做什么。”戴老师说。
抑郁症患者需要一个可以让他们自由呼吸的社会环境,让他们可以大胆说出自己的情况并且寻求帮助,而不是独自忍受一切痛苦。当今社会缺少对抑郁症正确的认识,很多人不了解抑郁症,对抑郁症的观念也停留在了自己的经验乃至偏见之中。
重要的是让大众逐渐形成对抑郁症的科学认识,而这是一个需要时间打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存在着对抑郁症的误解与嘲弄。但重要的是在这些观点不断碰撞传播的过程中,抑郁症逐渐被了解,有更多人愿意接纳不一样的他们。最终我们要让这些年轻的患者们可以在阳光下自由交流着他们的故事,寻找他人的帮助,而不受到歧视和攻击。
年轻的他们行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有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迷茫在抑郁的黑夜中。但他们的悲伤与孤独不应该独自承受,更需要他们身边的我们伸出援手,给予理解和支持。当下次见到独自难过的他们时,可以试着说:
“别担心,你并不孤独,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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