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给50岁+的《新喜剧之王》——人生是幕悲喜剧
从口碑到评分都惨淡的《新喜剧之王》,我是吸着烟看完的。我想,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几岁,或许会看到泪流满面,不过现在的我不会——不是不想流泪,而是没有眼泪可以流;要知道,流眼泪和爱一样,都是一种能力,而我已经丧失了这两种能力了。
真实到可怕的剧情
《新》剧的剧情被人说烂,无趣,在我看来,實在是真实而可怕;可怕到每一个细节,我都不愿意去细细回想。
不愿意回想那个纵然面对无数困难,曾经充满梦想的自己;不愿意回想那个再苦再累,也会因为一句话而充满激情的自己;不愿意回想那个可以苦中作乐、自嘲开心的自己;不愿意回想那个纵然被最爱的人欺骗,还要固执地相信爱情的自己。
但周星驰毫不犹豫地打碎了我的期盼,通过那个每次都在最苦的時候听《天鵝湖》止痛的如梦,他让我看到二十多年前的我,年轻的我,无畏的我,快乐的我,真诚的我,自私的我,曾经的我。
然而我们都已不年轻了。
出生于1962年的周星驰,和出生于70年代的我,都已不年轻了。
不再年轻的我们,曾一次次被生活打倒,又一次次笑着站起来;曾一次次心碎,又一次次拥抱新的生活。我们都曾带着青春的骄傲、羞涩、腼腆、真诚、善良、期盼、努力、信心、快乐,带着满满的一颗心,真心真意对待所有人、所有事;直到某一天,我们活成曾经不屑的父辈的样子。
我们给了自己屈从于世界的机会,——但周星驰没有,如梦没有:知乎上得分最高的答案,说她在雨夜被大卡车撞死了;也有人说她昏迷了,所以电影后半部分看起来不合逻辑的剧情都是一场梦。
我无数次在深夜思考:人生要不要活得这么悲壮?可当我转头看到熟睡的孩子,或者与远在大洋彼岸的老母亲视频,我都觉得自己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去壮烈,我只能忍住一切我所不适的、不喜的、不要的、不屑的,一邊看著命運之虎在我身旁懶洋洋地磨牙,一邊继续生活在这个操蛋的人间。
谁不想清白一世?怎奈何世事维艰。
毫不留情的讽刺和隐喻
如果说剧情已经和人生一样操蛋了,那么其中各种讽刺和隐喻就更加让普通人无法忍受了。
只不过这讽刺的并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人或事,而是讽刺自己,讽刺生活和生命本身。周星驰就这么用自己的才华,把罩着梦想薄纱的生活,剥光了给你看,这就有点让人忍无可忍了——如果你的皮相是烂的,但有把好骨头,别人还称一句“英雄”;如果某人不但长相太失误,骨骼还太清奇,还在新年期间出来吓人,当然不讨喜。
《新》剧就是这么一个不讨喜的角色。看起来毫无新意毫无笑点无聊无趣的剧情,看起来自私自我毫不自知一味想出名的主角,看起来莫名其妙毫无逻辑烂大街的结局,这种东西,怎么能和科幻里程碑比?墓碑还差不多。
或许我年轻个十几年几十年,也会这么想。但我现在不会了。我认可头上戴着道具刀去给老爹贺寿的如梦,我曾经干过比她更混蛋许多倍的事;我认可那个听着音乐就可以止痛的如梦,那个听到情歌就被治愈的如梦;我也认可那个梦想破碎后绝望地想抓住什么的如梦;那个在雨夜妄图用音乐继续止痛的如梦——那就是我呀!年轻的我。
我彷佛听到作为导演的周星驰,他在对着镜头喃喃自语,你看,年轻真好。
比电影更加荒诞的人生
许多人在看第一幕的时候,就觉得无比荒诞:对着一个可能是“碰瓷”的老人喋喋不休唠自己的演员经,正常人会这么干吗?这就像许多年前有年轻的读者看到我的一篇文章,嗤之以鼻:“大学毕业在北京一个月找不到工作?为了省几毛钱每天走路去找工作?假的吧?” 我沉默以待。他们没有过过没有网络的生活,不知道那时候找工作都是靠关系,更不要说在北京;没有任何信息渠道、没有手机、只有旅店电话的我们,连人才市场都不知道在哪里。他们也没有过过苦日子,不能理解人怎么可以为了省几毛钱走几个小时,不能理解一个铜板是怎么难倒秦琼的——我羡慕他们。
其實真实的人生,往往比最荒诞的电影或者小说更加荒诞。都说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我觉得《新》剧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写实,没有用更高的梯子把自己架起来。生活已经不易,观众花钱到电影院,就是为了看被梯子架起来的梦,而不是真实的“如梦”。
太真实的《新喜剧之王》,根本不是喜剧,而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一个普通人的人生,再努力也不会多光鲜的人生,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人生——连最后的看起来的所谓逆袭,也不过是个充满周式讽刺的梦。
周先生,你这么血淋淋的,沉默地在黑暗中告诉年轻人“这一切都是假的”——這樣真的好吗?你为何不荒诞一些?艺术一些?拍地商業一些,逆襲穿越虐渣男,只要不過分低能,分分鐘上座啊!為什麼,要這麼真實呢?
所以,这明明不是适合年轻人看的电影啊!
五十知天命。只有你活得够久了,够苦了,才会明白人生有多荒诞,天命有多無厘頭。到那时候,可能就明白这电影其实和《生门》那种纪录片没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是皮相不同,骨头里都是一样的——人生啊!真他娘的是幕没有观众只有自己的悲喜剧。
也好,那就让我们静静地悲喜,然後安靜地謝幕吧。
(老墨 2019-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