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星然
<八、和好不如初>
庆山愣住,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
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来KTV,不喜欢吵吵闹闹,可是今天怎么到这里了呢。”
“我听见他们其中有个人唱《明明就》,突然就发现,原来你一直在我心里。”
“我很喜欢唱歌的,可是因为你已经好久不唱了,我得变得安静,这样你才会喜欢我啊。他们都不了解我·····”
庆山扶着她,明明已经身心俱疲,却想继续听下去。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的一生可以不这么顺利,你创业失败了,或者,被你的第几任女朋友伤得遍体鳞伤,我是不是就可以有理由回到你身边了,陪着你度过最难熬的那段岁月。”
“可是,你活得很好,我只能不停地祝贺你,然后送你离开,我不甘心,不甘心……”
何夕说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来我从来没住进你的心里。”庆山看着眼前熟睡的人,继续说“可是,何夕,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得到你是我的幸运,失去你我也不会怨你。”
万家灯火带领星光,拼出一个晚上。
包厢内,易拉罐、瓜子皮散落一地,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充斥着啤酒的苦涩,不远处一阵阵海浪声传来。
夜已深,对庆山来说,这城市的灯红酒绿,都抵不过她的一句话,上一秒或许还在垂死挣扎,下一秒便会重生。
“而你,应该不在乎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东西吧。”庆山说,“毕竟,这里没有他。”
那日过后,庆山有一阵时间没有再找何夕,上课时两个人也不再坐一起。
其实,庆山的心里到底是不服气的。
他困惑为什么那个人可以占据她的心,她被他伤得还不够吗?而他又自责,看着何夕饱受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心疼不已。
这一切,像条蔓延方圆十里的城墙,硬生生将两个人隔开万水千山。
如果想要冰释前嫌,只能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可再也见不到山海对面最美的季节。
何夕心里对于那一晚有些许印象。
然而,她只是记得那天好像很晚了,宿舍大门已经关上,在她面前一向脾气温和的庆山,在门口大喊,把宿管阿姨吵醒,被激怒的阿姨站在门内朝他俩说了不少狠话。
所幸,何夕的舍友及时下来,劝了劝,这才止住,开了门。
然后听见庆山说:“麻烦你们了。”
也许是刚入春,也许是醉酒之后,她总觉得庆山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微凉。
而之后几天的冷战令她真正感觉事情不妙。
可是,不知为何,何夕好像突然清醒了。
她明白惴惴不安怀揣秘密的人绝对不能喝得烂醉,不然任何事都兜不住。
回忆累积的成堆压抑只有恰到好处的爆发,人才能重振旗鼓,勇敢地走下去。
而自己恰好是这种人——有着深藏于心的秘密,而且也恰好喝得不省人事。
所以朦胧感觉,自己在那一晚应该说了什么伤害到庆山的话,她不想解释了,也不想过问。
突然就觉得,不然就这样吧,沉默的两人和平分手,没有撕破脸皮,也不用嚎啕大哭。
反正,人来人往过后,才有了无数诗人眼里的旅人过客。
整整一个周,两个人即使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也未曾说过半个字。
下了第一场春雨的晚上,空气格外凝重。
何夕和舍友吃完饭回到宿舍,打开聊天对话框,盯着庆山的头像好久,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都一个周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吧。”
这样想着,便把情侣头像改掉。
刚想转身去看专业书,手机突然响起,庆山的电话,她有些猝不及防。
“喂?”她接起电话,语气颤抖。
“你什么意思?”
她安稳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
“你这是要和我分手的意思?”
何夕觉得说“分手”这个词好像太伤人了,虽然自己所做的也不过是表达了“分手”的意思,她总是在自欺欺人。
“我那天晚上是不是说什么话了?”她试探着问。
“你想听?”
“你难道不想说吗?”
“我他妈当然不想说。”庆山怒火中烧,下一秒,语气又柔软一些:“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既然选择了冷漠,何不坚持到底?”
“我最爱的女孩醉话里都是别人,你让我如何热情?”
“原来,我又提他了。”何夕怅然若失,“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我果然不称职,那就分手吧。”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分手”,不带半点犹豫。
“你怎么能在电话里提?!”庆山说,“我去找你。”
月明星稀,而两个人的距离却仿佛比宇宙星辰还要遥远。
绕着操场走了一圈,依旧沉默。
何夕想,既然要断就说个明白,山河别过,闲云野鹤。
“说点什么吧。”她开口。
庆山没有看她,“说什么?”
“我和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何夕,你一心向着他,我能怎么办。”他带着几近绝望的语气说。
可何夕越是在绝望透顶的时候,越可以理智起来。这个看似柔弱的自己,令她不止一次恐惧。
“所以,我说。”何夕抬头看了看前方。
“什么?”庆山终于转头看她。
“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这个词,很伤人。
何夕心想,也许喜欢过,也许只是依赖,可当把自己珍惜的人拒之门外,狠心推开,真的很痛。
“你说什么?”庆山向她跨了一步,追问:“你再说一遍。”
“分手吧。”
人是这样的——在做错一件事的第一次,或者勇敢地跨出第一步后,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第二步,更远的路,都变得自在轻松,不再纠结。
“为什么?”庆山开始慌了,“闹别扭,不过只是因为吃醋。为了你可以多在乎我一些,却从来没想过“分手”啊!”
“理由你清楚。”
“我不清楚!”他颤抖地发出微弱的声音,总是越绝望的时候声音越小。
“庆山,你冷静一下。我想了好久,觉得是我配不上你。”
“你明白我的脆弱敏感,其实潜意识里也知道,造成我现在这种性格,是因为我曾爱过的一个人,而且现在,也忘不了。”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你看看你,在别人眼里闪闪发光的你,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青春呢。”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可是,就算再依赖你,也不能自私地占有你,继续耽误你。”
“你值得更好的。”
她苦笑一声,在微微北风中,显得苍凉无力。
“不是的。”庆山努力摇了摇头,“我不能失去你。”
“你听我说,我的喜欢或者,依赖。与你给的爱并不成正比,你也看到了,一个周,明明是我做错了,但是却始终没想找你,向你道歉。好像你给我的越多,我越任性。”
“那又怎样?”
庆山钳住她的手,盯着她,似要将她吸进黑色旋涡里。
她淡然地瞥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手,没有挣脱,“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你不应该和我大闹一场吗?然后我们两个一拍即散,你走着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舍不得你啊,失去你我怎么过一年四季。”庆山像个孩子似的低下头。
“庆山······”何夕百感交集。
庆山突然一把将他拉入怀里,一股清新凌冽的洗衣服气味扑鼻而来,“别离开我,就算你心里有别人,也别离开我。”
何夕妥协了。
其实,爱里如果一直只有一方离不开一方,便会轻易地离分。
这段感情里,从来都不是何夕单方面的依赖,庆山的爱也许更加深沉,可也终究离不开她。
爱就像个魔咒,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上帝拿着可以破解一切的剪刀,却吝啬无情地站在一旁看这无法收场的闹剧。
我们信奉着唯物主义,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唯心主义。
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就算昨天经历了惊涛骇浪,今天也可以天朗气清。
过了几天,奖学金评选结果公布,庆山又一次不负众望地获得了一等学业奖学金。
何夕和庆山两个人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了教室。
“喂,学霸,要发工资了?”何夕侧头问。
“嗯哼~”庆山显然心情不错。
“开心吧?”
“那是。”
“哎何夕~”庆山又开口。
“嗯?”
“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为什么啊?”她不解地问。
“算我赔礼道歉。”他语气温柔起来,“就这周六吧。你先去网上看看哪家店口碑好。”
“好。”
她本来就不怎么经常出去吃,选店面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回宿舍后,连忙咨询舍友。
“舍长,你知道哪家店不错吗?”
“Q市的话,南区的好多店都不错。”林宛若有所思地说。
“能不能近一点,学校附近,或者,咱们这一片。”何夕想到庆山晕车,于是连忙补充。
“那个阳光自助不错,你去查一下,好像最近还搞活动。”
“是吗?太好了,那我去看看,谢啦。”何夕欢快地说。
“客气啥!”
林宛爽朗的笑声,好像总能在恍惚之中,让何夕看到曾经的自己,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真纯粹,连喜欢一个人都赤裸裸地展现。
“明天就去这里吧。”何夕把地址链接发给庆山。
“好。”
第二天傍晚,两个人准时到了自助烤肉餐厅,庆山负责端肉、烤肉、搭配调味品、还有夹给何夕。何夕负责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好像完全忘记之前种种,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情侣。
“呐,你吃!”庆山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过来。
“我够了,你吃吧,这是自助······”何夕不觉有些想笑,怎么像一对贫贱夫妻。
“不用,我看着你吃,就很幸福。”
“幸福是一回事儿,吃饱是另一回事儿,你快吃,不然我也不吃了。”何夕作势要放下筷子。
“好好好,我吃还不行吗?”庆山摊了摊手,然后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顿心满意足的晚餐。”何夕装作吃撑的样子轻轻摸了一下肚子。
“现在时间还早,不然出去逛逛?”饭后庆山提议。
“嗯······好呀。”说着两人便收拾着东西离开了。
夜幕降临,不远处闪烁的彩色霓虹尽收眼底,何夕觉得,只有夜色下的城市才带着归属感。
夜里,白昼还车水马龙的闹市里,一切变得很慢很慢。
车行得很慢,仔细看,路灯都是陆续缓慢地亮起来,迎面的风也是缓缓而来,呼吸的空气,在进入鼻腔好一会儿,才能闻到淡淡地海水咸味。
“去海边吧。”何夕提议。
庆山没有作声,她向一边看去,只见他已经走神了。
“庆山?”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
“嗯?”他回过神来。
“我说,我们去海边吧。”她重复了一遍。
“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沿着向海边延伸的马路散步。
“何夕,”庆山突然开口。
“啊?”
“你带没带身份证啊?”
“嗯,带了,我爸爸说出门都要带身份证,方便。”她不假思索地说。
庆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头深深埋进她的披肩长发里,撒娇般呢喃着:
“我们今晚不要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