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果儿
排风扇后面有一双眼睛，伊辰知道那是让路易的眼睛。黎书溟走到外面去接纯净水，办公室里只有伊辰一个人。
伊辰昂着头，“你最近怎么不出现了？我过得很不好。”
让路易说，“我一直在，只要你召唤我。”
黎书溟端着水壶走进来，伊辰从里间出来，把视线转向他。办公室有一台小冰箱，黎书溟拉开冰箱，取出几片叶子，放进两个玻璃杯。“这是薄荷叶，现在比较晚了，喝茶或者咖啡怕影响你睡眠。” 他递给她一杯水。
伊辰盯着杯子，绿色的薄荷叶舒展开来，水的味道有一股清香。她拿着杯子再次走进里间，坐在沙发上，看那副画。
黎书溟也进来，坐下，看着那副画。
这个房间很小，一男一女深夜坐着，不说话，一起盯着一副画。气氛有点诡异。
“你为什么要买这副画？”伊辰打破沉默。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就是喜欢，看了一眼就喜欢。”
“为嘛不挂外面，要挂在里面这么小的地方。”
“我喜欢一个人欣赏。”
“你喜欢它什么呢？”
“当我很累很累的时候，我坐在这里，看着它，感觉这里面的东西都活了，那几只鸭子快活地游来游去，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姑娘...... ”
伊辰听到这里，杯子差点拿不稳，她放下杯子，站起来，“太晚了，我回去了。”
经过黎书溟，他拉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是真的太晚了，谢谢你带我来看画。”
“看得出来，你对这幅画很有兴趣，我有个建议，让你可以天天看到这幅画。”
伊辰不解，黎书溟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跟我住在一起，我把这幅画放在床头，你睁开眼就能看到。”
伊辰瞬间黑下脸，甩掉他的手向外走，“黎总，您真是抬举我，我的先生刚过世，没有心情跟您开这种玩笑。”
“你想歪了，我说的是住在一起，不是睡在一起。我有个七岁的女儿，平时我工作很忙，我一直想找一个能住在家里照顾她的家庭老师。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很合适。”
“她妈妈呢？”
“去世了。” 黎书溟停顿一会儿，“我女儿在学画画，你也想学画，你们可以一起画，虽然她画的是儿童画。先不要拒绝，这几天，我带果儿跟你见个面，你们认识一下你再答复。我请求你。” 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让路易在上面轻轻说，“答应他吧，那个小女孩需要你。” 伊辰抬起头，看看排风扇，再看看黎书溟。
“你听到什么声音吗？”伊辰问黎书溟，他摇摇头，笑了，“我只听到我和你的心跳。”
“只有你能听到我说话，他听不到。”让路易在上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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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超走后，伊辰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他，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伊辰心中有一股执念，如果当初她不跟他在一起，他应该不会走得那么早。
林超父母回老家了，林超的房子交给中介挂牌销售。伊辰有一天去看妈妈，在病房里默默给妈妈倒牛奶，妈妈说“辰辰，把你的银行卡号给一个给妈妈。”
伊辰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妈妈在监狱里呆了十年以上，应该不可能有什么私房钱。在妈妈的坚持下，她给了妈妈号码。第二天，卡上到账二十万。
伊辰拿着卡，冲进医院问妈妈：“这二十万哪里来的？”
妈妈镇定平静地看着她，“这钱很干净，妈妈知道你需要钱，你想把林超的房子买下来，我住院时林超交了一大笔医疗费，妈妈不愿意活着拖累你，妈妈一定要活着帮助你，看到你幸福。”
“可是这钱是哪里来的？” 伊辰紧追不舍。妈妈不答，侧过头，闭上眼睛。
伊辰只好离开医院，心事重重地走在街上。已经要入秋了，树上的叶子飘落下来，伊辰看着飞舞的落叶，怔怔出神。
一辆车飞快地加速忽然冲出来，逆行撞上一辆正常行驶的车辆，被撞的车辆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来。伊辰脑袋一阵剧痛，记忆中一些碎片浮现眼前，十二年前那天夜里父亲被撞之后，伊辰去过事发现场，跟此刻的情形有些相似。一些模糊的影子在伊辰脑子里盘旋，她看到父亲痛苦地倒下，要对她说什么，她听不清，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伊辰有些站立不稳，她扶住一棵树。不由自主地想起沐风，打电话给他，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隔了一分钟，手机响起来，是黎书溟，他问她在哪，听她的声音很虚弱，很快就开车过来接她。
车上后座坐着一个小女孩，很安静，黎书溟给她们相互介绍，这是他的女儿，7岁的果儿。果儿看着窗外，瞅都不瞅伊辰一眼。伊辰想讨好她，跟果儿说话，果儿不理。黎书溟并不解释。
三个人到一家必胜客餐厅，果儿去儿童游乐区玩耍，黎书溟告诉伊辰，自从果儿三岁时妈妈去世，她就几乎不说话了。看了好多医生，医生查不出什么毛病，说是心理问题。
“所以我需要一位特别值得信赖的人陪伴她，已经换了好几个保姆，第一次遇到你，就是因为果儿病了，我开车飞快，差点撞到一个小女孩，你冲出来抱着那个小女孩，就那个瞬间，我就认定了，你就是果儿最合适的阿姨和老师。你爱小孩，会跳舞，对画画有强烈兴趣，果儿在学芭蕾和画画。你性格坚强、自立，有一种独特的桀骜不驯，这些特质都是果儿需要的。”
“我真不晓得我居然有如此多优点。一个没正经工作，没有钱，刚刚死了丈夫，有一个关系不亲密的病重的母亲。我经常觉得我的人生就五个字：大写的失败！” 伊辰一手用叉子搅着冰淇淋，一手扶着脑袋。
“请帮帮我，帮帮果儿，她喜欢你。” 黎书溟眼神真诚。
“喜欢我？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伊辰叹口气。
“你现在悄悄地往右边看，她正在偷看你。”
伊辰装做不经意地往右边看，果然，果儿在游乐区的滑梯上打量伊辰。那眼神，透着一股凄楚，看得伊辰想哭。伊辰走过去，伸开双手，犹如奇迹一般，果儿竟然滑下滑梯走过来，扑进伊辰怀里，果儿哭了，嘟囔了一句“妈妈” ，伊辰的眼泪立刻忍不住地流下来，七岁的果儿犹如童年的自己。
黎书溟的眼圈也红了。伊辰把果儿抱着坐自己腿上，指着菜单问她吃什么，她依旧不说话，点头或者摇头。伊辰给她喂冰激凌，果儿张嘴，吃了几口，甜甜笑了。
伊辰给果儿弄了一些食物，看着她吃，也开心起来。黎书溟笑笑：“她从小到大没吃过冰激凌，因为她身体不好，我不许她吃冰东西，今天是你喂她，我没吭声。” 他宠溺地看着专心吃东西的女儿。
伊辰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你爸爸说你会画画，你画个游乐场吧。”伊辰指指果儿刚玩过的地方。
果儿照着必胜客里面的游乐区画了一个滑梯，一个秋千，伊辰拿笔在旁边刷刷画了一只小羊，“不好意思啊，果儿，我不太会画画，没有你画得好，我的小羊有点丑，你画一只吧！” 果儿安静地在伊辰画的羊旁边画了一只小小的羊，看起来好像是一只母羊带着一只小羊羔。“果儿画地小羊好可爱，来，黑小羊穿件花衣裳。”伊辰掏出口红在小羊身上点了几下，果儿咯咯地笑，拿过口红给伊辰画的大羊也涂上红色。
从必胜客出来，黎书溟先送伊辰回去，伊辰要下车时，果儿脸扭向窗外，恢复初见的冷淡。伊辰知道果儿是舍不得她，她抱住果儿，跟黎书溟说，先去你家吧。果儿立刻紧紧抱住她，头使劲儿往伊辰怀里拱。
到黎书溟家，伊辰给果儿讲了两个故事，等果儿睡着，才告辞离去。
“谢谢你伊辰，我已经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谢谢你黎书溟，她刚刚抱着我的时候，我发现被人依恋的感觉特别幸福。我同意做果儿的家庭老师。”
天上一颗流星划过，两个人同时看向天空。
